凌晨四点,沈周抵达N市。他坐的最后一班高铁,熬了近半宿,风尘仆仆,满面倦容。
窗外夜色沉沉,城市尚未醒,站厅内却灯火通明,亮若白昼。
他胡乱扣起敞开衣领,拎着行李箱一口气奔出南站,拦下一辆的士就往顾家的方向赶。
区区三周,他已被思念折磨得几欲发狂。
等他抵达小区门口时,天仍没破晓,楼道内静得落针可闻。
他倚着斑驳白墙看了眼表,五点一刻,果然,到的太早。
他在心底笑话自己的鲁莽与冲动,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小子,星夜兼程、舟车劳顿只为早些看到心上人。
他放下行李,抽出门缝里夹着的小广告,展开几张垫在台阶上,然后一屁股坐下,半靠着墙疲惫地阖上眼。
六点过十分,兜里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他站起身,关了闹铃,活动开手脚,对着摄像头抹了把脸,略略恢复些Jing神,要知道往日的他鲜有如此不修边幅的时候。
五分钟后,他朝思暮想的人睡眼惺忪地出现在对侧,发丝凌乱,没戴眼镜,光着脚踩在门框上,睡衣的纽扣规整地扣到下颌骨。
顾随眯着眼去瞧一门之隔的模糊轮廓,勉强辨认出来人。
“你怎么在这儿?”他张大眼,“不是明天才……”
话音还未落人已被拦腰抱起,搂在胸前。沈周不高兴地皱皱眉,责问道:“鞋呢?病好了吗,大冬天的还敢光着脚!”
顾随窝在他怀里连打两个哈欠,而后主动圈住对方脖颈,凑到耳旁小声解释:“跑得急,没顾上。”语气里尚自带着将醒未醒的鼻音。
“急什么?难不成知道是我?”沈周将人颠了颠,推测道。
“不知道。”顾随倚着他脖颈老实地晃了两下脑袋,答:“我以为送牛nai的。”
“哦……”前一秒还喜笑颜开的人瞬间没了表情,径自将人抱去卧室,放入被中,又将空调打开,调到适宜温度。
“你不高兴啦?”顾随抱着被子,讨好地靠上前。
“不高兴什么?”沈周回望他,伸手去掖被角。
“我没猜出来是你。”
“怎么会,这点小事。”他笑道,揉揉对方乱蓬蓬的额发,将人按倒,“再睡会儿,还早。”
“怎么这么早回来?”顾随躺在被窝里,朝沈周眨眼。
“不早了。”他好笑地抬腕,将表面朝向顾随,“现在是北京时间周五上午六点二十,已经是明天了。”
“你爸妈呢?”他拢紧人身上的被子防止他着凉。
“出去了。”床上的顾随懒懒地翻个身,调侃沈周:“你运气真好,几次来我爸妈都不在。”
哪有,那人心说,我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来,你父母可都在。
不光在,我们还讲了好多话,关于你的病,关于过去那些年。
“我爸带我妈去山里散心了,昨天打电话来说要多住两天,天然氧吧,对肺好。”
“你怎么不去?”沈周问。
“我不去。”顾随摇着头,因为困意而眼帘半垂,“我答应了要等你,等你回来。”
“是,我回来了。”沈周笑着将被子朝上一提,俯身碰碰他额头,小声道:“睡吧……”说完灭了床头灯,掩上房门。
这个回笼觉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指针已近十一点半。顾随慌慌张张跳下床,还没站稳就往浴室冲。
“鞋!”外间的人听见里间动静,高声道。
“穿了……”顾随一边漱口一边含糊应道,手中速度愈发快。完蛋了,起太晚,药还没吃,都要中午了。
因此,当沈周端着盘子经过立柜时,正巧看见桌前的顾随就着白水吞咽手里的药丸。
“在吃什么?”他平静地问。
“药……”顾随咽下剩余半杯水,捏着杯子轻声回答。
“什么药?”沈周将碗筷一一放好,拿起抹布往厨房走。
“优……优甲乐。”
“那是什么?”他在灶前头也不抬地继续问,心里其实一清二楚。
自从了解内情后,他私下做过不少功课,甚至特意跑到书店买了几本专业书回去研读。
他知道顾随手里的白色东西叫优甲乐,是甲状腺激素替代用药,也晓得顾随动过手术,在脖子,所以待在家也滑稽地裹着围巾,欲盖弥彰。
他虽然心知肚明,嘴上却不点破,仍好脾气地装傻,陪人玩你不说我不提的愚蠢游戏。
他在等,等一个契机,也等对方的主动,让彼此重修旧好,再建信任。
“就……药。”顾随闪烁其词地支吾,须臾又心有惴惴地补充:“我以后和你说,好吗?”
“好……”他一口应下,扬手倒出两杯豆浆,又拿出笼屉内尚且温热的包子、蒸饺,招呼人来用饭。
“不吃吗?”沈周咽下口中包子,奇道。
对面的人已坐了五分钟,除了手中热水,桌上东西一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