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颖晗说话体贴中听,乔南镜不怎么说话,所以只要那两父子相安无事,晚餐没有不安稳的道理。这天乔述钦不挑火,乔旭旻大部分心思全在乔南镜那儿,倒也难得吃了顿心平气和的饭——至少表面上过得去。只是乔旭旻照例解决任务般问过乔述钦近况后,就没再跟他说什么,乔述钦也不在乎,两个人彼此当空气。
老话讲五个手指头都有长短,做父母的对小孩肯定会有偏心,乔南镜自己对狗狗都有喜欢和更喜欢的区别;但乔南镜仍然会为自己受到的偏爱感到愧疚。有时候他也想,如果大哥和大多数遭遇类似情况的人一样,厌嫌他这个别人口中的“贱人生的贱种”,他们家的关系也许就没那么复杂微妙,光朝着恶劣发展就完了;可大哥对他真的再好没有了。
“爸爸,你有给哥哥买礼物吗?”
眼睛拿包着冰块的毛巾敷过,红肿略微消了些,现在就是有点干涩,乔南镜咬着勺子,含糊问。
他也不是随便问的。爸爸买了辆新的车子,催过才赶上昨天调货到国内,现在却只字不提,乔南镜帮他提,因为他明白爸爸也不是真像表面上那么强硬:大哥总归是他的孩子;乔南镜又拖着这样一个身体。
虽然有关心不够物质来凑的嫌疑,虽然真情和谋算掺杂不清,乔南镜依旧怀着自私的期盼——他知道一切对大哥而言都不公平,可他在改变爸爸的死亡这件事上信心很低,只能往大哥身上倾注希望。
那钥匙拿出来时已经吃到饭后甜点,乔述钦接过去,似笑非笑捏在手里转着把玩一阵。见他夹着支烟什么都不说,乔旭旻神情微沉,说:“外面去抽。”
乔南镜瞄瞄两个人的脸色,小尾巴一样跟出去。
“出来干什么?你也想抽烟?”
乔南镜摇头牵住他衣袖,软绵绵地说:“大哥,爸爸听说你喜欢才买的。”
“好车谁不喜欢?”他笑着说,“你急什么。”这笑容挺温柔的,乔南镜却莫名轻轻一抖,松开手支吾“我哪有着急”,脑门挨了一个蹦儿。
“我和乔旭旻之间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
下午的课催人眠,前桌已经支着左胳膊打了很久瞌睡,乔南镜借他身体作遮掩,迅速地偷偷摸出手机。
看过预览,乔南镜没解锁,直接把通知信息左滑关了。他明明清楚费忱不会给他发消息,可每次有通知,总要第一时间确认一下,好让希望落空。
费忱让他不要再去,乔南镜自然不肯;可如果仅考虑自己想不想,那是对费忱意愿的不尊重。乔南镜自己纠结很久,有时候很想他,有时候又害怕,放假的时候偶尔悄悄绕路到先前那家甜点店,买一杯果汁,在靠窗的位置坐到五点半。
明天就是中秋节,乔南镜脚边搁了盒月饼,是他放学之后去一家餐厅买的——这天是周五,中午就放假了,连着国庆有好几天休。他提起来,瞧了会儿外包装壳上简约淡雅的金黄花簇,又往上头套了只纯色的纸袋,慢腾腾挪着步子去酒吧。
天渐渐短了,酒吧的营业时间比暑假那时候提早,这会儿五点出头,冉文泉已经在了,看见他就招手,戏谑地眨眨眼,问:“小乔,你不和费忱好了?”
乔南镜紧攥着纸袋的绸提手,把月饼递过去:“文泉姐姐,这个送给你和费忱。”
冉文泉一摆手:“费忱脱不开身,我让他这几天不用来了,没法帮你转交。
“一样的,是送给你们的。”
“吵架啦?”她睨了眼低下头去的乔南镜,“也不会吧,你这跟谁也吵不起来。”乔南镜没吱声,她又说:“他在护理院呢,自己拿去吧。”
临近团圆的节日,哪怕是护理院,边上的露天停车场空位也不多。这里不好打车,乔南镜请司机打表等他半个小时。
前回打车,司机师傅抱怨这个护理院光搜名字,导航容易带进单行小道,掉不了头,绕路特麻烦,所以这次上车时乔南镜报的地址是某某路停车场,就在大路边。
那司机阿姨点着空调槽支架里卡着的手机屏幕,两指放大了软件上的地图,顿几秒,看向乔南镜的眼神里多了点隐晦的同情,见他还拎着盒月饼,嗽嗽嗓子,说:“没事,你去吧,我正好吃点饭,拉完你也该回去交班了。”
林山护理院管理很严,没有登记过的访客无人带领是进不去的。乔南镜灰着心磨蹭到大门口,保安亭的窗子开着,窗下桌子上搁着台式机屏幕,飘出来一阵咿呀戏剧。乔南镜扣扣玻璃,戴着顶深色牛仔布棒球帽的看门老头抬起眼,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问:“找谁?”
乔南镜报了费忱妈妈的名字,他翻了翻文件夹板上的纸,又打量一遍乔南镜的脸,扫视到手上的东西,按下钮,人行口的道闸开了。
“下回记得一块儿来,分批可不给进了啊。”
护理院的走廊和病房全是宁静的淡蓝色调,大厅摆着些沙发和小桌供访客休憩,小桌上都摆着小盆植物,绿里星星点点白,从这儿弥漫的萦鼻淡香推断,应该是茉莉。
穿过大厅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