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完字,那人很快走了。乔南镜坐到椅子上,还在一个字一个字读他留下的副本。他左看右看,脚不时动动,似乎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静不下心装不进脑还要硬捱。
费忱从他手里抽走纸,说:“这是保密文件。”
他说得轻描淡写不冷不热,乔南镜脸颊连到耳根渐渐红起来,嘴唇嚅动转开脸道:“对不起,我没有想偷看……”
眼角余光瞥到猫又挥着爪子在桌上跃跃欲试,乔南镜想起他带来的东西,赶快揪住了它放到地上。
“费忱,我买了蛋糕。”
绸带蝴蝶结要漂亮就得松松地系,很轻一扯就散了。乔南镜把盒盖向两侧翻开,绵密的甜香和清淡的果香混得恰到好处,他翕动鼻翼深深嗅了嗅,说话的语调重新轻快起来,“裱这个粉红色洋桔梗的nai油很好吃的,有草莓果酱。”
这家蛋糕店基本全是预订制,味道好还漂亮,生意不差,所以挺端着的,什么纸碟或者蜡烛等一概不配备,金属蛋糕切刀是老板娘和乔南镜熟送的。这柄刀挺有质感,光泽感强又不厚笨,灯将它映得雪亮,反射的光一簇一簇向两侧斜逸,有些刺目,费忱微微眯起眼,用力捏了捏眉心。
他点来凑数的估计是香薰蜡烛,气味虽然淡,桌子上摆着离得太近, 鼻腔连到眉骨整块都牵连着隐隐酸疼,就和冬天吸多了冷空气进入室内乍暖时鼻子的感受相似,十分不舒服。
乔南镜自己估计也这么觉得,快快地偷瞧他一眼。
“没有蜡烛,只能用这个,费忱,你许一个愿,快点把它吹掉。”
吹蜡烛许愿这种事,费忱长到五六岁有了自己的思考后,就再也没干过。把希望寄托在缥缈的烛光里,于他而言是蠢到让人发笑的事。
灯被乔南镜拉了,除了漏进来的月光,就只剩蜡烛这一片亮。他挨得很近,把烛光拢在两手间,红没褪去的脸映在橙色之中,透出朦胧的珍珠粉柔光感;脸颊上有很细很薄的绒毛——眼睛看到,手心就感觉到一种极浅的、暖呼呼的微痒——,在被他轻轻的呼吸吹得飘忽的光里显得招摇。
费忱撇开眼,说:“我没有愿望。”
一开始乔南镜眼睛睁得大,似乎不相信,过了会儿小声笑问:“那、送给我行不行?”费忱看他,他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唇,又道,“因为别人跟我说,一次不能许太多,贪心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可是我愿望好多啊,自己过生日许不够。”
费忱的视线一动不动,乔南镜渐渐垂下眼,也不拢着光了,支着手肘捂住自己下半张脸,露出一对睫毛扑闪的眼睛,手指缝间则露出红。
“我知道你觉得很幼稚。”他的声音被手掌罩着,听来与平常的清脆迥异,有点腼腆的沉闷,“可是就算是心理安慰,也很开心的。”
亮得发黄的月亮浮在窗边装了水的盆里,猫的脚好奇点了点水面,月亮便皱了、碎了,涟漪消失在盆沿,金色点点又逐渐拼回一轮明光,费忱说:“许吧。”
费忱不在意生日,不过就是普通的三百六十五分之一而已,非要说,比起他自己,对他爸妈的意义或许更深刻。乔南镜这么大费周折,他不认为有什么必要;可是让他说点嘲讽的话,嘴巴却也并不肯听从。
他看向闭着眼睛的乔南镜,指甲用力掐着rou,手心里一直没完全消失的痒意仍然复又鲜明。
*
乔南镜差不多每天白天放学都要去看猫小丘,然后赶回学校继续上晚自习。
他跑来跑去很开心,费忱没那么多时间天天替他留门,最后嫌烦,给了他个小铁圈,串着一把院门的十字钥匙,和一把大门的一字钥匙,都闪着崭新的光,只是因为都是铜黄色,这光很温柔。
周六晚上费忱从护理院回到家差不多十点半,乔南镜自然已经走了,门口亮着一团薄得透明的暖黄色。
这声控灯是乔南镜带来的,他说“费忱,在门口举着手机对锁眼好麻烦呀,我可不可以装一盏灯”,费忱没说不行,第二天这灯就安在门框顶上了。它的瓦数不高,拿光明侵占夜色的地盘,并不是气势汹汹一瞬间照得雪亮,而是无声无息地,轻柔、舒展地散发光芒。
猫就躺在窝里,听见门的声响,抬起头,耳朵懒洋洋地一抖。
费忱从来不觉得孤独,可神奇的是,没有孤独感,也不影响他知道家里有时可能会有一个乔南镜在等他时,心中那种怪异的鼓动。很多时候情绪不受主观意识催生——它们就是自己发生了。
桌上放着一个挺大的蓝色系马赛克高花瓶,插着深蓝色淡紫色的穂状花簇。不必提,这自然也是乔南镜的杰作。
这种闲情就像雪水兜头倒在费忱脑子里。
乔南镜在他生活里出现得太频繁,留下的痕迹也太多。他的入侵也并不气势凌人,只是反应过来时,早已经哪哪都蒙着他那种独特的柔光色调。如果不及时止损,以后只会节节败退。关于这点费忱十分清楚,他已经有过失败的尝试。
“费忱,花要换水噢”
“不要让小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