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忱不吃,原样推回去。乔南镜开始没注意,猫在他边上兜圈子,他就给挖了指甲盖大小的西瓜块喂它,洗过手回来才看见。
“为什么不吃呀?”
费忱说:“自己吃。”
乔南镜吃西瓜时情况尴尬,他只喜欢劈开挖着吃,可多了又消灭不完,所以家里一般准备小品种;这个来时路上买的瓜却很大,一下午也就挖去三分之二,晚饭还吃不下,最后他只吃了一个荷包蛋,夜里太晚没睡着,十一点多饿得肚子叫。背包放在有些远的椅子上,他怕吵到费忱,忍了会儿,蹭着竹席往床外边一点点挪,挪一小段就看看那边背对他躺着的费忱,见他没动静才继续。
这样大风大雨的夜,窗玻璃都被风撞得砰砰作响,也不怕这点儿声。费忱醒着,没去管他在桌边窸窸窣窣。
乔南镜吃过独立装的一小包饼干,摸黑走到水槽边刷牙。冷水激在手上让他轻微瑟缩,侧颈连着耳后,唰得起了阵鸡皮疙瘩。
蹑手蹑脚路过费忱,乔南镜停下步子。
“费忱,你是不是没有睡着?”
费忱喉咙里发了个类似嗯的音表示应答。
“你的伤好了吗?”
“快了。”
乔南镜的手隔着短袖衫在他肩膀上短暂地碰了碰,想到当时费忱满不在乎洒散在地上的药粉,犹豫道:“我看一眼,可以吗?”
伤口的线早就拆了,留下一条颜色奇怪的短疤痕,摸上去毛剌剌的。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这种亲密已经过界,费忱背上的肌rou线条绷得很紧;可他张不了口,因为乔南镜的摩挲是彻头彻尾单纯的。
他翻了个身,改成平躺。乔南镜就坐在他边上,抽出被他压在背底下的手指,轻声笑了。
“你好重噢。”
过了会儿,他又问,“费忱,我可不可以说话不算话一次,牵一下你的手?”
“不行。”
乔南镜低低地叹了口气,说:“好吧。晚安啦。”
他想爬起来,突然踉跄了一下——裤子右腿的一小块布料也被压在费忱底下,乔南镜没察觉,就给绊了,差不多整个人滚到费忱怀里。
他体重不大,可是跌下去时身体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所幸原来就是很靠近席子的姿势,高度十分有限。费忱没出声,乔南镜连忙要爬起来,越紧张,身体越不协调,腿往外歪了一下,膝盖正磕在地上。
费忱这才支起身,顺便把他推开。
凑近了能看到膝盖一片暗红,乔南镜皱着眉毛揉了会儿,努力不发出嘶疼的声音。费忱坐回他边上,不怎么温柔地拖过他的小腿,皮肤随即感到一阵柔和的冰。
脸颊上的霞还没褪尽,他接了包在毛巾里的冰块喃喃说:“谢谢,我自己弄吧。”
交接冰块时,他们的手指偶尔碰在了一起,乔南镜担心费忱以为他是故意的,很快缩回手;那点微末的温度好像很久都没消失。
敷过十来分钟,那块的痛已经暂时被冰住,感觉不到。
喷剂药的气味有刺激性,辛辣,还带腻乎乎的一点甜,费忱冲他那块因为受冰敷而变得冷白的皮肤压了两泵。乔南镜打了两三个喷嚏,他把那喷雾合上盖子,随手搁在一边地上。
偷眼看过,乔南镜嘴角勾起很小的弧度。
是他拿来的药箱里的。
*
躺到床上,乔南镜翻来覆去地烙饼。
一是因为疼痛还留有些遗迹,二也是他有点迷惑。
费忱真的讨厌自己吗?肯定不是的——要是乔南镜讨厌的人抱了他,他不把自己洗秃层皮绝不会罢休——,除了刚开始还不熟的时候,费忱甚至对他挺好的。
从小到大,乔南镜这方面的嗅觉一直不太灵敏,上高中之后,跟他表白的人不少,但直到他们说之前,乔南镜从没察觉过。他知道自己长得挺讨人喜欢的,尤其是小时候,哪个阿姨看见都要亲亲他;可也仅此而已,不是人人都会因为脸就看上他。
他不是很聪明活泼的那种人,又有点胆小,身体也不强健:这儿过敏啦、那儿稍微磕碰就留淤伤啦、吃得稍微多点胃疼啦……不知道有多少事儿;也怪不得有些同学总爱嘲讽他“弱鸡”“花瓶”。
可再不灵敏的雷达,碰上自己喜欢的人,都会铆足劲儿努力侦查蛛丝马迹。刚刚的黏稠气氛里,乔南镜迟钝的雷达难得滴滴滴响起,报说费忱对他应该有一点好感。他试探着问能不能牵一下手,毫无进展……
侧过头,晦暝夜色中只能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的模糊轮廓。腿那儿铺着的毯子因为动来动去有点皱,乔南镜用脚后跟慢慢揉平了,手指攥紧遮过下巴的薄被。
鼻端可以闻到一阵新晒过的气味。
毯子是他自己的,薄被则是刚才他喉咙痒痒咳了两声后,费忱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来丢他胸口的。十月里,台风夜,他垫着毯子都觉得凉,更别提席地睡。
床上翻起一座小小的塔状剪影,是乔南镜裹着被子坐了起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