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乐见他不动,干脆抓着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咽喉部位上下摸了摸:“李轲哥哥,我是女子。”
她没有喉结,这是她能想出来,最简洁、最迅速让李轲认清这件事实的法子。
见眼前的少年没有露出任何厌恶或是难以接受的排斥神色,不等李轲应答,她迅速说起前因后果:“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她避开了“欺骗”这个词,换了个更加温和而易于接受的“隐瞒”。不论真实情况是如何,这样的用词多少能让李轲听起来舒心一些。
“我幼时生过一场重病。你记得吗,六年前,我离开原阳回家,那时卧床几年,也是因着幼时的身子不好。”她唤起李轲的记忆,将自己的难处与苦处说出来,勾起对方对她的心疼。
“那时我家人带我遍寻名医,我吃了许多名贵药材,但都没用。直到最后,我娘亲带我去庙里求菩萨庇佑,空和大师见了我,说我是因为身子Yin气太重,压不住,只有女扮男装才能扛过鬼门关。”她慢慢解释,接着表露自己对李轲的在意,“而且大师说我满了十六,便能换回女装。我也打算到了生辰之时便告知于你。”
她虽然模糊了重点,但李轲仍是意识到不对之处:“便是须得以男装示人,你也可以尽早告知于我。”
梁乐虽然没奢望能直接糊弄过去,也没料到李轲点出这么尖锐的问题。她思考了一下,想出了一个完美的答案:“你记得我离开原阳之时赠你的玉环吗?那次我换了裙装,想要将玉环给你,然后告诉你我其实是女子。”
她不想提起李轲的伤心事,只说道:“但那时我尚不该换回女装,直接便昏了过去,那玉环估摸也是因此而摔缺一块。”
见李轲似是担忧起来,想要问她之前的事究竟是如何,她放下心,知晓李轲没有再责怪她欺瞒了这么多年的事。
她虽然是想方设法,“花言巧语”让李轲不要怪她,但也不想因此让他过多担忧,或是遗憾当年的错过。她勾起唇角,弯眼笑起来,语气轻松道:“‘玉环穿耳谁家女,自抱琵琶迎海神’,李轲哥哥,枉你念书十数载,连我藏在玉环之中的话都没想到呢!我可是早就暗示你啦!”
听她满嘴胡言,将诗中所写的耳饰当作她所赠的那两枚玉环,李轲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既气自己没能早点儿明白她的意思,又气当年为何没有更逼着梁乐多读些书,不然她怎会见着个“玉环”就拿出来暗示自己的女子身份。
但不得不说,她这么一解释,他心中的郁结烦闷瞬时散去。
也许与她说了什么都无关,只是见着她的笑颜,他便永远也生不了气,只想将她哄着,让她日日月月、岁岁年年都能如此时一般高兴才好。
“你若是早教我知晓,我断不会让你来书院。”李轲说道。
他让梁乐来书院与他一起进学,虽然嘴上说是为了让她多念书,将来考取功名,但他心中知晓,一切都是出于他的私心罢了。
但若是知晓她其实是女子,无论他多想见她,多想日日与她在一处,他也是绝不会答应她女扮男装来此的。
梁乐此时已经知道要说什么话才能让他略过这事了,她开口就是甜言蜜语:“我也是想和你在一处才来的呀。”
面前的少年果然听得耳尖通红,许久才有些难以启齿道:“可你每日……沐浴……”
“我每日都选了避开人的时候,而且我只去另一边的隔间。你看,这么久了,也没有人发现呀!”梁乐解释道,“若不是今日潘仁硬要拉着我去,我又想和你说说话,我才不会去呢!”
说到这里,她只能在心里向潘胖胖道歉,让他出来当了这个挡箭牌。
李轲却十分不赞成:“便是你顾忌着旁人,若是有人毫不顾忌,污了你的眼又该如何?”
他想到方才的自己……
竟然直接那样站在了她的面前,也不知晓她会如何想自己,会不会觉得他是个登徒子?
只是他,尚且还好说。只是稍稍想到还会有其他学子这般出现在他的阿乐面前,他就难以忍受。
瞥见她手掌上的伤,李轲想到一事:“胡姑娘是否早已知晓?”
她那时从火场中被他救出来,胡璇硬将他拦在屋外,还借口说医术不能外传,想必是早已知晓阿乐是女子,只是想方设法地瞒着他罢了。
就连胡璇都能知晓。
他垂下眸子,神色晦暗,像是不大高兴。
梁乐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糊弄过去,毕竟胡璇知晓,也不是她主动说的呀。
想了半天,她还是实话实说:“她有回碰到我的脉象,然后便发现了。不过她嘴很严的,不用担心她。”
“我知晓。”李轲淡淡答道。胡璇若是嘴不严实,还能将他瞒到今日么?想起自己还曾警告过她“男女授受不亲”,没想到最不合礼法的其实是自己。
想到这,他心中犹豫,还是问了出来:“阿乐,你想回家么?”
这书院里头毕竟处处是男子,来时是秋冬时节,衣物也厚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