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裴成宣载着坐在副驾驶座的宁久雁向车库外驶去。
宁久雁正窝在座位里卷袖子——裴成宣太高了,而他身高中等、骨架也小,因此身上裴成宣的外套对他而言有点太大了,稍不注意袖口就遮住了手,穿起来十分不方便,但是有一种很微妙的安全感让他不想脱下来。
裴成宣设置好导航,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却忍不住频频向右侧瞥去,眼看着那个小孩儿几乎每隔一两分钟就要同袖子做次斗争。
“呵。”他轻笑出声。
宁久雁:???
这个笑很淡,听起来不像是含有恶意的笑,倒是有点揶揄和调侃的意味在里面。宁久雁有点困惑。
他看向身旁的男人,犹豫着问:“你……你笑什么呢?”
“我笑有个小孩儿啊,在和我头一次相见的宴会上彬彬有礼,游刃有余,表现得像个成熟的大人,没想到……”恰好是红灯,裴成宣停下车,转头看着他,俊朗斯文的脸上带着笑,语气既不显疏离,又不过分亲近,是那种让人听起来就舒服的声音,“背地里竟然还真是个小朋友。”
“啊?”宁久雁呆住了,想了想,直觉对方说的是自己,他嗓子哭得有点沙哑,却忍不住要据理力争:“可我不是小孩了,我都23岁了。”
“嗯,对,23了。是我不好,我忘了。”裴成宣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憋着笑,有意逗他,“但是我快要三十岁了,在我这个老年人面前,你就是个小孩子。”
“……”宁久雁呆呆地看着他,一眼识破这唬人的手段,“骗我呢,这是哪来的歪理。”
“那当然……”裴成宣一本正经地胡说:“不能告诉你了。”
宁久雁忍不住笑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明朗生动。那股自他上车以来就有的拘谨和压抑像被微风吹散了,他放松了身体靠在座背上,甚至还无意识地朝裴成宣的方向挪了挪。
裴成宣见目的已经达成,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
“嗝。”宁久雁轻轻打了个嗝——哭的时间过长、气息不顺的缘故。
温馨的氛围霎时间散得一干二净。
宁久雁捂住嘴,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眨了眨。
“嗝”。他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小小的嗝。
“这是怎么了?”裴成宣倒没笑他,只是关切地柔声问。
宁久雁赧然,闷声回答:“哭的,我一哭就容易这样。”
“嗯,没事儿,喝点东西压下去就好了,让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裴成宣收回自己轻拍宁久雁后背的手,单手划着导航屏幕,“欸,正好有个热饮店——想喝什么口味的?”
宁久雁惊讶于对方的细心与善解人意,他想了几秒:“巧克力的吧。”
几分钟后,裴成宣从外面打开车门进来,递给宁久雁一杯饮料。
“谢谢你。”宁久雁伸手接住,插入吸管,吸了一小口。
这时袖子又滑落下去,他刚想去挽,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就伸了过来。
“你喝你的,我帮你整理。”裴成宣温润清雅的声音响起。
“……谢谢。”
宁久雁腕上的红痕依然明显。
裴成宣一边给他卷起宽大的袖口,一边低声嘱咐:“以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让别人欺负你,知道么。”
“嗯。”
“我可以问问停车场里的那个男人是谁么?”
“他……他以前是我男朋友,不过我们已经分开很多年了。”
“好,我知道了。但不论对方是谁,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袖口很快整理好,裴成宣微微抬眼,看向低垂着眼帘,睫毛微颤的宁久雁,语气低缓自然,像是家长在叮嘱自家的小孩:“一个人在外面,要多多注意安全,不愿意做的事情,就要学会拒绝,别让其他人有伤害你的机会。”
顿了顿,他又说道:“还有就是,如果有些事情实在抗争不了,那么就不要硬碰硬,要想办法把受到的伤害尽可能地降到最低。暂时的屈服并不代表永远的屈服,受害者可以反思自我,但是不要把错归结在自己身上,错的是施暴者,知道吗——对了,一会儿我把我的号码给你,有急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什么时间都能打,我手机随时开着。”
宁久雁抬头看着对方,眼里满是无措。他可以很好地竖起一身尖刺和伪装应对来自外界的敌意,两败俱伤、鲜血淋漓也无所谓。然而却不知该如何妥善地去回应别人的善意,简直局促拘谨地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他眼睛一弯,浅浅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宁久雁确实有种吸引力,带着天真,羞怯和莫名的诱惑。五官线条十分干净,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了,可秀美的面容却带着一丝稚气。眼睛明澈如清溪,顾盼生辉,让人想到夏日林间新生成的草木嫩芽,一颦一笑带着懵懂又澄净的生动颜色。
裴成宣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