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间,箭被生拉硬拽地搭在弦上。
“恢复确实很重要,不过——”迟间垂眼扫过姜月头顶,嘴上很淡地说道,“现在不同于以前,单纯的照本宣科或许不太管用。”
听起来并没有多少其余的意思,只是单纯的陈述看法。
金总遂大着胆子表达反对:“这怎么能叫照本宣科呢?以前迟家堂那边也不是没做过,就照着还有的老房子修嘛,我看反响好得很!”
他自认为这话在理,没想到竟扯着对方直接扭过头:“那是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发生过什么,没有人比迟间更清楚。
那是天阳的第一个大项目,受政府委托对迟家堂周围的几条老街进行修缮改建。当时,迟家堂周围并非衰败不堪,大部分老屋的形态结构亦十分完整,只要找准核心要点,老街重新焕发青春也并非不可能。
可天阳并没有能承接此类项目的专业人士,一群人讨论来讨论去,真就如金总说的那样,照本宣科,拆了该保留的,留下可以拆除的,搭建粉刷,忙忙碌碌大半年时间,最后还得到省里的表彰。
毕竟,老街确实从旧照片里跳了出来,也变“新”了。
可因为十几年前的所谓正确,就要让观念始终禁锢在过去吗?
迟间沉默着,眼中渐渐泛起了冷意。
而那边金总闻言,迅速扫了眼叶主任,没见对方有过激反应,才慌忙教训道:“读书读成了纸上谈兵怎么行?你离开那么久,知道玉川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聒噪间,他突然瞥见迟间的表情,嗓子仿佛被掐,咯啦咯啦地说不出话,可眨眼间,那股尖锐的冷意又消失无行,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
“当然,只是我的个人想法而已。”迟间垂下眼,散漫地笑笑,“是我多嘴了。”
他面向金总,就把叶主任撇在身后,姜月听了一半便听出来他的言辞似乎与那位主任相背离,俯下的脑袋忍不住抬起,目光越过迟间的肩膀,正与叶主任从镜片后投射出的视线相交。
她突然一个哆嗦。
那样的眼神,仿佛是盯猎物似的Yin鹜。
“哎呀,怎么能把叶主任给撇边上,罪过罪过。”另一侧的金总突然夸张地笑道,“叶主任,来来来,我们再来一杯!”
却见对方向后一仰:“总是酒没意思,换人吧。”
他愣愣的:“换,换什么人?”
手指冲着姜月方向,极轻微的勾了勾。
迟间正巧回过头。
姜月尚未看清他的脸,声音已经先理智一步出发:“叶主任,您要拿什么换我?”
她没有饮酒,调子却带着醺然的拉伸感,慢悠悠的,像是被意外碰触后来回晃动的细绳子。
叶主任眯起眼,口吻里也染了些调笑:“想从迟间手里换走你,得给笔大的。”
“可是,碧云天没有第二个我了。”
对方不置可否地扫过她,对迟间:“你的想法不错,但毕竟未经上面同意,我也要多费点时间才知道结果。”
这是……拿事业交换?
姜月的心跳了一拍,又漏了一拍,大洞开启,漏进去呼呼的风声,令她什么都听不见。
余光里,迟间好像动了动唇,她果断抢在他的前面应下:“好——”
可肩膀突然一痛,随即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什么情况?
姜月满脸诧异,只感觉自己顺着那股劲撞进迟间怀里,腰被狠狠地往里一压,痛得她忍不住叫出声。
而始作俑者就带着十分笃定的语气道:“叶主任,她不舒服。”
姜月:“……”
叶主任与金总显然也在同款蒙圈状态。
“您的话总对着她,她又不懂,又怕,紧张了就容易犯老毛病,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迟间十分抱歉。
瞎话吗?
当然瞎话。
可瞎话荒诞到一定境界就是赤/裸/裸的耍无赖,任你有无数的话语围追堵截都只能干瞪眼。加上姜月感觉到腰间的那股劲头似有加重倾向,吓得赶紧眼一闭身子一歪,迟间就更肆无忌惮地搂住她:“我得送她回去。”
耳边,所有的喧闹同时静止,金总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吱一声。
片刻,叶主任意味深长地笑笑:“看来,她对你很重要,也是……稀奇。”
被半拖半拽地弄上车后,直至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姜月都不敢睁眼。
迟间就坐在身边,呼吸伴着车载电台的沙沙声,不断拉扯着她的神经。
什么时候能完啊?手指下意识地蜷了蜷。
突然听得一声叹息:“下次别什么都往前冲,是不是傻。”
属于男人的气息席卷而来,声音压在耳边,很淡,却带着只有他才能给予的安心。
这样的安心,是姜月向来难以抱着别有目的之心从别人身上汲取。
而现在,她却因为这句不知是真是假的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