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廊下一片静默。
半晌,言老将军才嗓音嘶哑的问了一句:“顾儿他当真……”
顿了顿,却又不说下去了,道:“便再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颜之雅摇头道:“没有了,再拖下去,怕就要出人命了。”
又道:“我也并无十全的把握,敢保证这样便一定能保得住侯爷和孩子的性命,但总归有三分希望,可若是不做,小侯爷便连一分的生机都没有了。”
言老夫人和言老将军对视了一眼,半天才转头看着颜之雅,颤声道:“那……那……那就听姑娘的,取吧。”
颜之雅沉默了一会,道:“我必全力以赴,多谢二老信任。”
她也不多言,只一边转身进门,一边对屋里的春彤道:“你去把东西都取来,我方才跟你说过的,一件都不能漏。”
春彤立刻应了是,从里头一阵风一样跑出来不知上哪儿给颜之雅取东西去了。
庭中廊下,一片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春彤才喘着粗气、抱着一个十分硕大的红木箱子跑进来给颜之雅送了进去,言老将军低头看着跪下的征野,沉声道:“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征野垂首不言。
言老夫人道:“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就替顾儿瞒着我们老两口?”
又看了看旁边的兰宵,道:“……你们是都知道?”
兰宵便也跪下磕了个头,道:“奴婢不敢多言主子的私事。”
正此刻,卧房里却传来了贺顾一声掩也掩不住的痛哼。
这次任是谁来,便都能听得出声音的主人是贺顾了。
言老夫人悚然变色,两步走到窗前,转头看着言老将军急道:“是顾儿的声音!是顾儿啊!”
言老将军的胡须颤了颤,好险差点也没绷住,半晌才道:“的确是顾儿……”
里头贺顾的痛哼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也不知是颜之雅用了什么法子让他恢复了神志,还是他实在太痛,即使昏迷着都无法克制自己疼的出声。
言老夫人一见这情形,早已顾不得去细想七的八的了,脑海立时浮现起了当年大女儿言眉若生了外孙女贺容后,便撒手人寰的事,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失骨血的感觉实在是叫她至今都难以释怀。
更不必去想,顾儿还是个男子,生产与女子定然不同,弄不好还有旁的、她不知道的危险,尽管顾儿从小到大就皮实身板好,可是生产之苦乃是人世间皮rou第一苦,颜姑娘又说的那样严重,顾儿……真能挺过去、平安无事吗?
言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喉咙堵的难受,最后眼眶已然红了一片,扯了手帕不到两息功夫便已哭成了个泪人儿。
言老将军见状也心有戚戚焉,鼻头发酸将她揽进了怀里,拍了拍老伴的背,道:“颜大夫妙手回春,医术高超,颂儿那么多年的顽疴旧疾也治好了,顾儿……顾儿是个好孩子,老天定然会叫他逢凶化吉、平安无事的。”
言老夫人拉着他的衣襟哭的泣不成声,道:“倘若顾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以后去了Yin曹地府,怎么和若儿交代?这苦命的孩子……若不是当初我瞎了眼替她选错了夫婿,又怎会去的这样早?她那样疼顾儿,若是我连顾儿都没照顾好,以后怎么还有脸去见她……怎么还有脸去见我的若儿……”
言老将军抽了抽鼻子,长叹了一声,低低道:“……顾儿定会转危为安的。”
征野在边上看的恻恻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但还是憋着没吭声转过了头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廊下的几个人等的意识都有些恍惚了,里面贺顾的痛哼声却渐渐的低了,最后一点点也变得低不可闻——
再难听见声息。
这可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言老夫人急的六神无主:“顾儿……顾儿怎么不叫了,顾儿到底怎么样了……”
她想进去看,可这次都不必征野拦着,言老夫人的手脚便已经软了七八分,若不是有言老将军扶着,她怕是也已经站不住了。
正在这时,里头却传来了颜之雅一声低语。
随着这一声低语,后头紧跟着的,便是响亮的婴儿啼哭,洪亮且中气十足,一听便知道这孩子既健康又瓷实,好的不能再好。
言老夫人愣了愣,本来已经昏暗的眼神却逐渐亮了起来,身上一下有了力气,不待任何人阻拦便掀开门帘子踏进了正院偏厅。
春彤抱着个小小的襁褓从里头出来,抬头便看见进了偏厅的言老夫人和言老将军、以及后头跟着的征野和兰宵,笑道:“将军、老夫人快来瞧瞧,刚才姑娘说,少见早产的孩子竟能哭的这般响亮呢,可见以后定然身子壮实、长命百岁的!”
言老夫人接过了春彤递过来了的襁褓,道:“好……好……太好了,那顾儿他……他怎么样了?”
贺顾很好。
其实他自打摔晕过去,意识就一直处于一片混沌之中。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