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两手在空气中十分随意的结了个印——
贺顾感觉到自己的头皮被什么东西扯住,然后是一股巨大的力,拉着他往那香案上、红线布成的阵中、摆着的莹白羊脂玉激射而去——
是的,即使他现在毫无实体。
贺顾、或者说是梦中的贺顾,便这么沉入了另一个空间——
他远远听见了黄脸道士骂骂咧咧的声音:
“帮你布这禁术,万一被发现了,我也得倒霉……啧,我可真是个活菩萨。”
然后是三殿下因为老去变得有些喑哑的声音:
“多谢。”
贺顾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到一股温暖而庞大的气流依从着一条和他一样的路径,进入了他所在的这个空间。
那股气流、或者说气息,如海纳百川、包容万物、又如奔腾的江流,无处不在——
贺顾感觉到自己被包裹在那股气息之间,全部的感官和意识都被“他”的存在包裹着。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粒微小的尘埃,可是在那温暖的气流包裹中,他又好像是被Jing心的捧托着、呵护着。
他们一起穿过狭长的、光怪陆离的时空——
然后,紧紧的融为一体。
再不分离。
第115章
皇宫。
三更未至,天幕却已然低垂,夜色浓黑如墨。
王忠禄悄没声息的替灯台添了油,正准备侍立回皇帝身后,外头窗棂却轻轻响了两声。
他眼皮子一抬,不动声色的瞅了瞅仍垂首在案前书写的皇帝,见他一副心无旁骛的专注模样,倒也没做声,只自己轻手轻脚的转身出了揽政殿。
外头站着的是多日不见的十二卫统领,李秋山。
王忠禄微微有些讶异,压低嗓子问道:“这都快三更了,李统领这时候来做什么?”
李秋山身上还裹着霜雪,张口便吐出一口白气,道:“确有要紧事和陛下通传,不敢耽搁,还请内官行个方便。”
王忠禄沉默了一回,半晌才道:“倒也赶了巧,若是平常陛下早也该歇了,今日忽然起了性子还在临字,这样吧,统领稍待片刻,咱家去替你问问。”
李秋山拱手道:“多谢内官。”
王忠禄果然转身又进殿去了,外头便只等得几个垂首一动不动的内官和宫婢,与来回踱步显然心中有事的李秋山。
没多久揽政殿的门便又打开了,但这次王忠禄并没出来,只在里头朝李秋山点了点头,道:“李统领,陛下叫您进去呢。”
李秋山面色一喜,立时跟着进了殿门。
皇帝仍在殿上御案前写着什么,听见王忠禄带李秋山进来了也没抬眼,只开口道:“什么事?这大半夜的,倒弄得你风尘仆仆的。”
李秋山跪下叩首道:“回陛下的话,恪王殿下带着人将杨将军身边的几个副将都杀了,又收了虎符,抓了杨将军,眼下已在押解回京的路上了!”
皇帝眼皮一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次他手里的字是习不下去了,把那只上好的惠州小狼豪往案上笔架一掷,讶然道:“……你说什么?”
李秋山抬头道:“还……还不止那几位副将,恪王殿下要收承河的虎符,杨将军不从,所有跟着他抵抗的,都被王爷抓的抓、杀的杀了……”
皇帝面色剧变,殿中寂然半晌,他忽然狠狠一掌拍在御案上,怒道:“……放肆……放肆!朕什么时候让他杀那些人了!朕让你好好跟着珩儿、瞧着他一路去,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告诉朕!”
李秋山哭丧着脸道:“臣……臣也不曾知晓陛下交代恪王殿下的差事细是什么,还以为这些……这些都是王爷得了陛下的旨意,王爷是奉命办差,自然不敢阻拦,直到王爷又押了杨将军,才觉得有些不对,便立刻跑急马回来通秉陛下了。”
皇帝闭了闭目,道:“……大了……真是都大了,眼瞧着朕老了,元儿也被囚禁,便自以为当仁不让、十拿九稳……竟这般胆大妄为……原来都是一样……一样的……”
李秋山听得心惊胆战,一个字也不敢出口。
皇帝睁开眼似乎还不能完全相信,低声怒道:“杨问秉是一军主将!说拿就拿?承河数万大军……群龙无首!成何体统!”
李秋山喘了两口气,闻言壮着胆子答道:“王爷倒是交代了人暂代军务,这……”
皇帝怒道:“交代?交代什么交代?自然是交代给他的亲信,这点心思都是朕当年玩剩下的,难不成还以为朕不晓得吗?”
“去!你叫人快马急报……去……去告诉他,回京立刻来见朕,若是迟了,朕……朕便当作没有……”
说到这里,皇帝却忽然顿住了,他闭了闭目,半晌,叹了口气,睁开眼看着跪在殿下的李秋山沉声道:“……你去告诉他,若是解释不清楚,朕必轻饶不了他!”
------------
贺顾神志恢复清醒的时候,身体却仍然又沉又重,又僵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