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眼前这南山旋剑,单纯直率,稚子心性,纵使回到了自己家,恐怕早晚叫人耍的团团转,还不如远在南山过得痛快。
卢家正堂之上,内院之中,洋洋洒洒摆了二十几桌,每桌大概能坐个十余人。不过好在卢家家大业大,二百号人围在院子里吃吃喝喝,再加上一干丫鬟仆人端菜备酒穿梭其间,倒也不觉拥挤。卢植毕竟是年过半百的酒场老手,加上年纪大了又有夫人在侧,亲朋好友来敬酒也不敢闹的太过。一顿寿宴,老爷子吃的谈笑风生,左右逢源。不过可是苦了卢清晓了。他自小过惯了剑派里面的悠闲日子,这种端庄隆重的场面实在是应付不来。可是自己又偏偏选在家里客人最多的这一天回来,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哥哥一圈一圈的转,好不容易拜过了各路宗亲,还得去敬那远近高朋,饭菜没吃几口,黄汤倒是灌了一肚子,真是苦不堪言。
几圈下来,卢慕辰见弟弟一脸的菜色,心里也有点过不去,便让他去湖畔凉亭那里休息休息透透风。听到哥哥这么一提议,卢清晓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差点连轻功都用上了,瞬间逃离了那可怕的酒席家宴。
今年的谷雨赶上了倒春寒,往年早就该开了白梨红桃紫辛夷,此时就像是约好了一般,紧紧缩在花骨朵里面不肯出来见人。卢家的玉兰是京城里种的最好的,每年春暖花开之际,绫影都会跑来仔细观摩,有时还取几支回去,用作设计衣服图饰的范本。此刻,他坐在凉亭之中,呆呆的看着岸边光秃秃的玉兰枝条,知道今天大概是白跑一趟了,看上去还得再过半个月,才能见点姹紫嫣红,心里头有些惆怅。
正在出神的时候,绫影听到耳边又传来了那熟悉的咣当咣当的声音,他回头一看,果然是一直拖着佩剑根本没时间放下的卢清晓,逃命似的往自己这跑过来。绫影看他那脸色,就知宴会上的盛况,跟自己料想的差不多,觉得反正卢老爷子深知自己不爱应酬的性子,于是早早跑来这里躲清静果然是明智的。
卢清晓好歹是有底子的人,酒量还是不错,被对不上号的亲戚和根本不认识的朋友们灌了一圈虽然不太舒服,倒也不至于醉倒。只是看到绫影坐在凉亭里冲自己点头微笑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怎么,公子不在大堂里陪老爷宴请宾客,跑到这凉亭里来了?”绫影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初次见面的年轻剑客,笑眯眯的问道。
卢清晓早已经烦的不得了,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了,看见绫影面前有杯茶,问也不问,抄起来一口灌下去,然后坐在他对面大吐苦水:“哎呀,绫先生就别取笑我了。我本想赶在父亲大寿之前回来,没想到遇到了官道修路,拖延了时间。后来紧赶慢赶虽然没误了时辰,不过好像选了一个最差的时机。那两百多号人,我认识的不超过十个,一一行礼就不说了吧,认不出来还得罚酒。简直了!”说完愁眉苦脸的往石桌上一趴,动也不动。
绫影笑着点点头,暗道便知是这么一回事。他挪到了亭中摆着的石凳旁,坐在卢清晓对面,歪着头看着他打趣道:“所谓人情宴嘛,不过如此。你识得也好,不识也罢,不论是过去有过交情,还是未来会用得上的人,哪个不得干上一杯呢?只不过世事无常,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一觉醒来,昨日挚友,早已形同陌路了。”
说完绫影抬手倒了一杯新茶,递到卢清晓手边,又道:“公子你从进门到现在,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你那佩剑一直挂在腰间,不觉得累么?”
卢清晓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后往腰间一摸,才发现真如绫影所言,自己午时不到进的家门,后脚跟恨不得就没着过地,就这么大咧咧的挂着剑吃了不知道几圈酒,不觉心中有些不快。他一把扯下青锋剑横在石桌之上,长叹一声,又趴了下去。
绫影坐在对面,盯着卢清晓的脑瓜顶看了两眼,知他赶路疲惫也不叨扰,只是一边喝茶,一边望向微微春风拂过的小湖水面,吹起那阵阵涟漪。不时两只灰雀追逐着掠水面而过,惊起塘里的锦鲤四散游开。
卢清晓趴着那里,觉得身心舒畅,耳边除了风声再无杂音,身旁除了绫影也没他人。这个凉亭,包括他自己,都好像在这一瞬间被世界所遗忘一般,自在逍遥。
不知过了多久,卢清晓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好像回到了南山。梦中乐声袅袅,抚琴的人却看不清样貌,但是似乎不是师父,只觉白袖翻飞有淡香阵阵,金弦yin咏有余音袅袅。曲子亦是婉转悠扬,暖人心脾,听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突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发现湖面上金光闪闪,有些耀目,不觉间竟然已是入幕时分。卢清晓环顾四周,只寻得一个家仆立在凉亭之外轻轻唤着二公子,却早就不见那白衣的身影。他刚要起身,发觉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月色长袍,定睛一看似乎是绫影白天穿的那件外衣。
亭子外的仆人看见卢清晓醒了,连忙说道:“二公子,已经酉时了,您要是累了,还是早些回屋休息吧。”
卢清晓抬手按住肩头的衣衫,免得落了地,然后问道:“坐在这里的绫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