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幽幽转醒, 感受到逆卷不歇的仙力灌入身体。
那法力凝在他内海, 聚于仙元,如浪chao洗刷着每一寸血骨。身体渐轻,隐隐竟有破镜之感。
上一次破镜还是六岁半。
他的手指微曲, 任由着仙元吸收着阵法霸道的仙力。
竹屋外的雾气陡然被一扫而空,就连远处的墨栩四人, 都感到了一股纯净的仙力从竹屋内迸射而出。
谢秋破镜了。
连破二境,已至渡劫期。
“小秋, 你感觉怎么样。”白衡上前一步扶着他坐起,指尖一缕仙气渡入他的识海, 感觉到他神思并未有不稳,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 谢谢。”谢秋坐起身,感受到白衡身上透着的仙力, 眉头轻蹙,“你到底是魔修,还是仙修。”
“我……”
白衡不知如何解释。
“我以前是仙修, 后来……不慎堕仙入魔。”
“哦。”谢秋轻轻应了声,“你的性子……是有些许执拗。不过问题不大,只要肯放下执念,咳……咳咳……”
他三步并作两步将窗阁合上,屋里少了些冷风呛口,谢秋不再咳了,才将后半句说完,“定能飞升。”
“那你呢。”白衡坐在竹塌边,将厚重的外衣披在他肩上,“你七岁那年,曾许给我一个愿望。现在还作数吗。”
“嗯,你想要什么。”少年笑如春风和煦。
白衡手指摩挲着谢秋缚眼的白帛,声音一哑:“我要你飞升。”
谢秋背脊一僵。
“平安地,顺利地,飞升成仙。”手指从布帛挪向那双伤残的眼睛,轻柔无比,“可以吗。”
“白衡。”
谢秋低下头,清癯的面容看不出悲喜。
“我去找那只眼睛,不仅仅是为了查出小冬阿姊的死因,也是为了你。你毕竟手上有一条性命,我想为你赎清罪孽。”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魔。”
谢秋的笑容很淡,手指在床沿上划了一道又一道,“我没想到,原来你是仙修堕魔。你别担心,不管我是否飞升,从今往后我会帮你。再多邪念,我都渡你……”
“没关系,我不用你渡。只要你能飞升就可以。”
窗沿上的水滴入湖面,打破无端的寂静。
雨还是没停。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跟我说同一句话。”
“谢秋,你一定要飞升。”
他拢着身上的衣物,下榻,将门扉推开,感受到外面冰雪渐融的冷意。
“从我出生起,就被抱给了师尊。我还没学会说话,便听懂了一句,你要飞升。三岁辟谷,七岁元婴。我是天道宗最有望飞升的弟子,我知道的。就连我自己也不断地坚信着,我能飞升,我要飞升。”
谢秋伸出手,漫天的雨滴,刹那间化作鹅毛大雪。
雨声停歇,万籁俱静。
一片雪落在他鼻尖,却没有融化。
“三师兄告诉我,飞升之后,还有飞升。仙人,仙君,上仙,玄仙……无穷无尽,无休无止。到底到哪一步才是尽头,到底要往前走多远,我才能停下脚步。”
谢秋赤足踏出竹屋,踩上湖面。
每踩一步,湖面结冰一寸。晶莹的冰雪在他足尖凝结,延伸向远方的山脚。
渡劫期的仙修,法力竟如此深厚,几乎不亚于任何一位地仙。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雪白的飘带被寒风带起,纠缠着青丝,拂动在迷离的大雪里。
“小秋……”
白衡在他身后喊他,可这是第一次,他并不想回头。
“我也想飞升。可我现在,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才能成为真正的仙人。我觉得……很累,也有些害怕。”
白衡愣住。
谢秋瘦弱单薄的身形在风雪里伫立,纹丝不动。
“白衡,为什么我一定要飞升。”
双眼明明被缚,可白衡却感觉到仿佛有一道静谧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谢秋开了灵视。
“有些人,是注定要飞升成仙的。譬如你。”白衡站在湖畔,声音抬高,“你别害怕,不管将来你遇到什么,不管这条路有多长,我都会陪着你。”
不管要我当垫脚石,还是拿我当保命符。
都可以。
唯愿我的神君,可以青云直上,扶摇万里。
谢秋的脚步停下。
感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脖子被轻轻圈起,呼吸刮着他的耳畔。
一股山雨chaoshi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想你成仙,是因为你值得。谢秋,你正直,善良,温柔,隐忍,你值得这世间的所有的美好。你总是想要去渡万物生灵于苦厄困顿,成仙吧。那是你最好的归宿。我希望以后长久的岁月里,你都能安宁,快乐地活着。不再迷茫,也不再害怕。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