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植初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大了眼睛,她循着声音方向,这才注意病患为满的房间里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他静静地立在窗边,整个人几乎依进窗帘中。因是夜晚休息,病房里关了灯,他修长的身体被窗外路灯投映在地板上,形成一抹极淡的影子。
窗户没有关紧,有风吹进来,把淡蓝的窗帘吹出一小片流动的波纹。
他要是不出声,郁植初还真发现不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是真诧异,连声音都变了调。
蒲焰腾顿了顿,转身朝她走过来:“我可不像你,救了人连最基本的关心都没有。”
郁植初微微一怔,舒展了疲惫的眉眼,轻轻笑了一下:“你又高尚到哪去了?总爱那么斤斤计较,真是小屁孩儿。”
蒲焰腾气息顿了一下,一想到那个时刻他就忍不住急火攻心,许久才沉着声:“还真不如你高尚,主动去喂子弹,是觉得是自己命硬,还是命太多?”
一字一句分明,郁植初从中嗅到了一丝怒意。她眨了眨眼,有些底气不足的说:“谁喂子弹了,只是没来得及推开而已,别把我说的像个傻子似的。”
她说完便抿着嘴角,身后又传来抽痛,她不得不屏住呼吸才能压抑住。
蒙桑打完水回来,看见蒲焰腾站在她床边不由得止住了脚步,郁植初的复醒让他几乎已经快忘记他一直站在这里没离开过。
他总觉得只要这俩人凑在一起总能引发许多大戏,激活原本无趣的大是大非,令人感觉又怪又好笑。
蒲焰腾面无表情接过他手中的水壶:“我来。”
他用纸杯倒了一杯水,避开升腾的热气,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根棉签,打shi后俯下身在郁植初唇上擦了擦。
她一张脸苍白的像月亮,还是正月十五又圆又大的那种。蒲焰腾在她身上闻到一阵很淡的消毒水味道,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腐败植物的气息。
棉签擦上去其实也并不能缓解什么,勉强能起到点心理作用。
郁植初又问道:“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蒲焰腾看了她一眼,眉宇间带着疲意:“她没事,已经被难民营收录了。”
“这么小,就要去难民营?是你送走的吗……”
她就这么抬头看着他,眼里有几分生气,莫名还有几分执拗和赌气。蒲焰腾一愣,就这么看了她一会:“难不成你还想好人做到底,收养她?”
他这幅嘲讽的语气实在太过明显,前一秒哄你的心,后一秒就恨不得挖你家祖坟。郁植初气不打一处来,他这人就是不会好好说话,干脆懒得再回他,说了一句“我要睡觉了。”便闭上了眼睛,也不管他是走是留。
蒙桑早就在蒲焰腾接过水壶的那一刹那便识趣地退了出去,看见韩臻和另一个步兵站在走廊上抽烟说话,他三两步晃过去,直接伸手从韩臻的裤子口袋里摸出香烟盒来,替自己点了根烟。
“你不是有烟?”韩臻瞪了他一眼。
蒙桑吐了一口烟圈,用中文回答:“你真扣。”
他现在正努力的学着中文,只不过讲的磕磕绊绊,日常交流还是能听懂。
韩臻哼笑了一声:“没想到这郁姐姐也有黄继光先辈的Jing神啊,从前只觉得她只是比别的女人胆子大了一点,没看出什么优势来,这次可让我们刮目相看。哎,你们说,她是为了救阿焰去挡子弹,还是说换做每个人她都会挡?”
“能当战地记者的,那是一般女人?我赌她每个人都挡。”那个步兵说。
蒙桑在手指尖把玩着小半截烟,笑了一下:“我赌是为了小班长。”
韩臻扬扬眉,歪着嘴笑:“加一。”他将手中的烟抽完,伸了个懒腰:“忙活了这么久,敌也杀了,人也救了,现在安然无事,走吧?哥儿几个干点儿宵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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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份虽到了初秋,但暑热仍旧尚未褪去,而是多了些雨,仿佛天空在往由红转黑的烙铁上泼水,激起无数热气,如坠云雾。
无风而多雨,闷热而chaoshi,这种chaoshi伴随着钟声持久不衰的通通沁入东国的骨子里,与此同时,挥之不去的粘腻汗渍也从北区延申至远端的末梢神经,像个庞然蒸笼。
郁植初晚上睡觉时连床单都带着半shi半干的不爽利,总感觉身上发黏,但好在她得伤口处理的及时妥当,在经历了几次不可避免的低烧后,实际上恢复的效果堪称十分理想。
这日天气尚好,余幸趁着查房的空档和郁植初闲聊了几句,还给她买了烤皮塔饼和羊rou酸nai汤。
郁植初用勺子舀了一口羊rou酸nai,含糊问道:“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院?我身上都生锈了。”从她当记者,就没休息过这么长的时间。
余幸吃了一个塔饼,睨她一眼:“急什么,现在天气这么热,你要是出去感染了就麻烦了,我好不容易把你从死亡线上拽回来,你可别毁我医术名声。”她说完又神秘的眨了眨眼睛,一脸恶趣味:“还是说没有蒲焰腾来陪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