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什么了?”蒲焰腾又坐到沙发上,从背后半楼着她,让她整个人靠在他身上,一双手有意无意的拍着,以示安抚。
“那次我们俩在村庄救人的那晚,我杀了一个人。”
身后的人突然沉默下来,思索了许久蒲焰腾才开口:“杀了谁?”
郁植初的脸在朦胧的光亮下看不清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好半晌才悠悠开口:“是一个自由军。”
“在政治上,只有利弊而言,你没有杀人,你只是杀了一个敌人。”
“那你呢?你第一次杀人后,也会像我这样吗?”估计是噩梦的关系,她的语气并不怎么好,还略有些焦虑。
蒲焰腾知道她害怕,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先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然后才说:“难忘记是肯定的,但我毕竟受过专业训练,承受能力还可以,你没欠他什么,就算不是你动手,他早晚有一天也被别人杀掉。”
“可我又能代表什么正义呢?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同其他人一样作恶多端,我甚至也没看见,只是因为自保……”
“植初。”蒲焰腾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别想了,忘记这件事。”
郁植初有些热,蹬开了被子:“要真这么容易就好了。”
“没关系,慢慢来,我会陪着你的。”蒲焰腾说着将目光移去了她的大腿,那里有很多触目惊心的伤疤,像一个个不规整的鱼鳞,他指尖触上去,轻轻的,仿佛会触痛了这块陈年旧疤,“这些……都是怎么弄的?”
“烙铁烫的。”郁植初自然地回,她微微仰了仰头。
“烙铁?”听她平淡的语气反倒是蒲焰腾显得过度惊讶。
“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古代刑罚烙铁,是一种电器维修的工具。在我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吧,被我爸烫的。”她说完牵住他的手,让他的手指去触碰其中的一道伤疤:“这个是他用皮带抽的,这几个是烟头烫的,这个是我小时候把暖壶摔碎了他用碎片划的……”
越是言简意骇蒲焰腾越是听的心惊,她的身体有些凉,他的手指也是凉的,可他总觉得那些疤痕就像是流动的岩浆,又滚烫又灼人。
他用力的抱着她,这个命里多灾多难的姑娘,这个擅于将丘壑化在心中的姑娘,有着温情脉脉却被抛到无情世界的姑娘。他按压着嗓音轻轻喊她,生怕冒犯什么,惊吓什么。
“植初,你以后,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
“没想过。”郁植初难得有些怔愣:“四海为窝的无根飘萍,也能有家吗?”
蒲焰腾心里揪的疼,她身上有股香味,是她经常用的羊nai皂,很甜,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险些被那样的气息逼出眼泪,只好艰难的喘息着:“当然,想一想,也无妨。”
他的手慢慢穿过她乱糟糟的头发,带着无尽的温柔轻轻地抚摸着,看着她的眼神,就好像是一个迷失在大人世界里的孩童。
郁植初此刻也没了睡意,离天亮又还早,便缩在他怀里,认认真真地想起来:“我想要一座地中海畔样式的复式楼,因为我不喜欢楼上楼下密集但又互不认识的居住场所,院子里要栽很多花和菜,房子要装修的很森系,木质的地板、温暖的家具,不需要很名贵的装饰品,我会做许多的植物标本挂在墙上,还要一个很大很大的落地书架,我就躲在里面,让日子隐隐于尘,什么都不做,只看书喝酒,喝到可以不用剩清醒,醉了就裸·奔,那也没在怕的,自己的房子就是自己的衣服,会遮蔽一切丑陋。”
“不过这还是得趋于有钱和没钱,只有物质条件充足的情况下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当记者就是一条非传统的路径,我以前也听过挺多人的劝告,说就应该在一间机构老老实实,把报道掌握好,然后换去一些节奏较慢的工作岗位,过平稳日子。但做记者本身就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财务挣扎过程,不管怎么努力工作,财务和努力是不匹配的,好在我喜欢这个职业,真心热爱就能胜过一切。毕业之后就进了HN,在我那惨绝人寰的领导打磨下让我的经验飞升,比起别人似有着天然的优势,作为一名能讲流利英文和不同外语,又有报道军事经验的记者,被派往A国最为合适不过,抵达那里没多久后,我便决心要成为长期的驻外记者,事实证明会外语很有用,因为那时的分社境况不大好,要雇佣一个当地的视频雇员和报道员很不现实,我就自己上了,再然后就被GT签约。”
“GT也是个挺变态的地方,他们审核稿件的时间短则几个星期,长则几个月,使我得到稿费的时间被延迟,做自由媒体人是永远不可能达到财务稳定的,好在还有HN的薪水能够让我维持。甚至那一段时间我还在想,要不也去迪拜捡垃圾算了,不然就嫁个石油大亨,也享受享受暴富一生的感觉。”
“真有志气。”蒲焰腾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盘算,那自己的存款应该够付一个首付了吧。
她似乎活的像两个人,在行为方式上很努力化,甚至拼命,注重价值高于性命,然而内在里,还是有着传统思想温软的一套,要求着去繁求简,看书喝酒,随性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