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植初惊了一下:“哪有人在烧卖里放硬币啊!”
“我们就喜欢放,部队里只要是吃这种包馅儿的面食都会放硬币,抢着吃,看谁吃的多。”蒲焰腾说完,从另一张案板上拿来洗干净的硬币,“一会儿多吃些。”
郁植初笑起来,眉眼弯弯:“想让我咬硬币啊?可这又不是过年。”
“不是过年也能啊,福气多多。”
“那你直接包几个不一样的嘛……”
蒲焰腾挑了挑眉:“那还有什么意思,自己吃到的才会成真。”
烧卖全部包完后蒸笼已经上了汽,蒲焰腾把烧卖端过去蒸,一转身就看见郁植初拿着手机走出去了,神情沉郁,他跟着迈步走了过去,停在了墙的转角,听见她又气又愤的单面话。
“我上个月才给你转了十万,什么病这么费钱?得绝症是吗?那就干脆别治了,留着买墓地吧!再说了她有两个女儿,你让她去找她女儿,关我什么事?我一没吃过她一顿饭,二没受过她一次恩,一次两次出面帮忙我那是心软,给你面子,她是你老婆,不是我的谁,次次都拿我当冤大头,真觉得我是菩萨的化身不是?难不成我一天到晚工作就为了给她当提款机?怎么着,你们俩心连心,她一病你也跟着神经不正常了是吧?还是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骂你怎么了?!敢找我要钱不敢受我一句骂?”
“你的钱?你有多少钱?欠你的我早还清了,我现在身上就这身血还跟你有点儿有点关系,这是割不了,割得掉我都还你,你让她干点儿活结石就掉下来了,一天到晚只吃不做,当然有病,真拿自己当皇后呢!”
“前天的事儿你现在才告诉我?她吃什么了?怎么会弄得又吐又泻?”
“小龙虾?她一个七八十岁从不吃辣的老人你们让她吃小龙虾?我看你现在不只是缺心眼儿,你还缺脑子。”她似乎是叹了一口气,那声音陡然变得像婴儿一样,含糊又委屈:“钱我等会儿转给你,你只许给nainai用,她想都别想,你让她找她女儿去。”
“你们真的关心我在哪过年吗?你们一家人共享天lun之乐,谁愿意见我?我愿意在哪过年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好你那老婆,别让她一天到晚在nainai身上扒血喝。”
接下来是一片比任何孤独环境里更萧索压抑的抽泣声,本应该是锋利的,但只能闻见低低的,轻轻的,像濒死一样无力,仿佛能渗透世间的一切,甚至穿透了蒲焰腾的灵魂,耳朵里好似有根看不见的线连接着心脏,她一抽,他就疼,在他心上打出无数个淤青。
那是来自于一个无法诉说苦难的身体里,发出的最深的绝望。
不懂事但善于强硬管制的父母会教出早熟要强的孩子,懂事但听天由命的父母会教出幼稚的孩子;只有既懂事又懂中庸之道的父母才能教出身和心都无比优秀的孩子。
新的生活,如果一再被过去扰乱,根本就算不上新生活。
蒲焰腾始终未动。她好强要面子,他便躲着陪着。那些话好似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在他心中留下难以清漱的苦涩。
他的姑娘,正是人生最好的阶段,没有被病痛摧垮身体,又足够成熟,能洞悉人生中许多祈求但无法注定的圆满,还有张话说三分伶俐的嘴,可生活在一个不够好的家庭里,从未占到丝毫的便宜,反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一辈子都走不出的桎梏,为其生,为其活,为其竭尽所能。
那些重负给她带来的心劳,足以使所有的幸福感灰飞烟灭,她流过那么多的眼泪,却只有面对这个时才会偷偷藏起来哭。
真正的痛苦是见不得人的。
冬夜的滞重感在园子里弥漫,风翻衣角,昏暗的树影投射在地面上,冷意沉沉。
她一辈子就那么高,一辈子总硬撑着。
第 45 章
郁植初在墙根蹲到腿麻,回到炊事班的食堂时,天也黑了,饭也熟了,蒲焰腾和韩臻他们正在摆放碗筷,看见她走进来,朝她招了招手:“准备吃饭了。”
饭菜端上桌,各自都找了位置坐下,蒲焰腾给郁植初夹了几个烧卖:“快点吃,等会儿他们一动筷你就没得吃了。”
郁植初的眼睛还红着,还吹了很久的风,又酸又涨,她不敢抬头,生怕别人看出异样,就一直把头低着,咬了一口烧卖,咯噔一响,用力过度牙齿都险些被咯掉。她皱起眉,将嘴里的硬币吐出:“不是吧,我运气这么好?第一个就吃到了……”
韩臻正在喝水,看了看她,说:“你要是还能吃到第二个那才是运气好。”
郁植初又夹起第二个烧卖,又吃到了一个硬币。甚至第三个,第四个……一共也才包了十几个,她一个人却吃到了六个。她看着盘子里的硬币,有些愣,又有些呆。
韩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嗤笑了声:“蒲焰腾也就你他妈干的出这种事儿!”
蒲焰腾执着筷子,神情淡淡的没有一丝被戳穿的窘迫:“你是单身,你不懂。”
韩臻气的险些一拳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