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犯过一个大错。
大学的时候,我偶然接触到一次囤货做中间商生意的机会,就拿着我和许绍航的生活费小小尝试了一次,没想到短短一周就赚了一两万。虽然当时很激动,但还是能意识到这是运气好站在了风口上。
后来毕业,工作却不顺利,又意外得知当初收掉我囤货的人赚了大钱,便脑门一热,决定从这里入手创业。
虽然市场在变化,但因为有过经验,创业还是在熬夜奔波下顺利进行着,中途还一度做到很红火。不过随着市场竞争变大,囤货的人越来越多,单纯的中间商利润被不断削低,我便改变策略,想趁着市场还小,在没有充足资金的情况下利用贷款加大囤货量,从而通过控制货源达到控制价格。
然而商场如战场,哪里是我一个刚毕业的小女孩能够驾驭得了的。很快,专业的投资机构加入市场,控制价格,散户们纷纷甩货上岸,而不甘心就这样功亏一篑的我,只得咬牙再次投资,直到最后,我瞒着许绍航,偷偷借了高利贷。
一边是因为散户的大量抛货,持续下跌的物价,一边是雪球般越滚越大的高利贷。我夹在中间走钢丝般,咬着牙维持着,直到一笔周转款项出了问题,资金链瞬间分崩离析。为了补窟窿,我低价一次性出掉了手里全部的囤货,却发现杯水车薪,破产犹如山倒,压得我再也起不了身。
许绍航在这个时候才得知我到底干了什么事,他很震惊,虽然知道我有贷款,也从他那拿过两万周转,但着实没料到我会干出这么严重的事。
所以我很清楚,许绍航为什么想知道我的钱从哪里来?他一定以为我又干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咚咚卧室门被敲响,许绍航没走。我蹲坐在房门后,出神地望着没有拉上窗帘的落地窗。窗外没有月亮,一片漆黑,我只能看见同样蹲坐在地上的自己,孤零零的,满脸模糊的泪痕。
乔然,隔着门,许绍航的声音变得闷闷的,听起来好陌生,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我感觉自己在听笑话,眼泪却又一次涌了上来,我伸长脖颈忍耐,却释出一声痛苦的泣音。这五年过得很难,真的很难,家境普通的我并不能靠永远在离婚的父母解决掉这些事,只能独自从崩溃到麻木到认命再到挣扎着振作,然后再崩溃逃避再挣扎振作,到最后,变成少出门,多工作,最好别生病,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乔然,我只是许绍航还在门外,他的声音更低了。
只是什么?我听见我在心里问。
我只是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担心我给你的十万块是什么不能要的赃款吗?眼泪再次决堤,我看见落地窗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哈,真是可笑。我伸手在脸上一抹,将这些无用的情绪全部抹掉。许绍航还在说着什么,但我已经听不见,也不想听了。我撑着墙站起来,转身拉开房门。
可能是没料到我会开门,许绍航愣在原地忘了说话,下一秒手指伸了过来:你怎么
又想给我擦眼泪。我心里冷笑,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手僵在半空,许绍航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几秒后才放下。
抱歉,乔然,我没想要这样。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已经没必要再听了,我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许绍航,我还你是钱是干净的,你放心。
许绍航没接话,他似乎被我的直接揭穿刺痛了,眼里流露着一种类似于受伤的情感。
但我却觉得畅快极了,干脆乘胜追击: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你立字据。
许绍航露出了我完全看不明白的复杂神情,然后舌头顶着侧脸颊,偏头呵了一声,再看回来时眼神彻底冷了,他缓慢地打量着我,像是终于意识到彼此的卑劣。
算了。他最后说。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整晚我都睡不好。先是漫长的失眠,紧跟着多梦,零零碎碎地梦见好多事情,梦见自己补不了窟窿时崩溃的神情,又梦见自己将一切告诉许绍航时,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然后我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我不同意。许绍航拒绝了我,然后将我拉入怀中。
那天晚上他一直抱着我,我告诉他我好想死掉,又告诉他想去试试网上那些东南亚的高薪工作,没准可以快点还钱。许绍航却一直什么都没说,只一味地紧紧抱着我,像是抱着一个濒临破碎的梦。
我是骤然惊醒的,胸口一阵揪心的疼,我张开嘴,喘出一口气,手指紧紧拽住被褥。许绍航抱着我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我眨了几下眼睛,却发现泪水汹涌,完全模糊了视线。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隐约又是个大好的晴天。我又喘了两口气,伸手抹掉眼泪,才发现鼻子堵塞严重,便去床头摸卫生纸,摸到手机顺便看了一眼,下午一点半。
?我瞬间睁大眼睛,又看了一遍手机,下午一点半。怎么会这么晚,这酒店到时间都不催退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