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坛四周没有行人,高炫静静地靠在我肩上。
良久,我开口,声音很低,“你怎么知道我想自杀?”
这是一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丑狐》舞台剧,高炫让全活动厅的人喊我名字,让大家认识我。他猜到我很在意别人的目光这一点,我就够惊讶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猜到我曾有过自杀的念头。
“你写脸上了。”高炫有些无语的感觉。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真的佩服他,“从那儿看出来的?”
高炫没再回答,呼吸有些粗重。我能感受到他身上漫出的低气压,像是被孤魂野鬼缠上了一般。
夏夜的热浪接连扑面而来,我并没觉得有多热,但能感觉到高炫出汗了,被他枕着的左肩shi了一大片。
高炫可能也感觉到了,起身坐正,抬手抹了抹额间,“你很害怕别人的眼睛。”
这句话来得突然,我有点懵,“啊?”
“你,很害怕,别人的眼睛。”高炫一词一停顿,靠在椅背上,缓缓说,“不仅害怕,还厌恶,这说明你很自卑。你没有朋友,这意味着没有任何人能帮你改变现状。看得出来你很脆弱,所以,结束生命是你必然会有的想法。”
听他这一番话,我想到了很多——他拉我衣领,从我的反应里得出我害怕又厌恶别人的眼睛。他送我链子,故意说了朋友两个字,得出我没有朋友的结论。他打我,我说出让他杀了我,这种没有威胁成分只求解脱的话,暴露了内心的脆弱。
高炫的情商比婶婶收藏的那些价值上亿的宝石还要闪,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趁他心情稍缓,我突然聪明了一下,追问,“那太阳是什么意思呢?”
“你!”高炫伸手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力道不大,前额的碎发还做了个缓冲,基本等于给狗抓痒了。他抱臂,慢声道,“你身上有一种我很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
“你特别想做一件事情,但却怎么都做不到,你会怎么办?”高炫不答反问。
我回答得很有自信,“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高炫玩耍似的点头,动作幅度大得夸张,“就是这个,这就是我想要的就是东西。”
“这和太阳有什么关系呢?”我疑问。
高炫像摸小狗头那样顺了一下我的头发,“自己想,笨蛋就要多动脑。”
黑暗中,我悄咪咪地恨了他一眼,希望他没看见。回过味来我察觉到不对,“你想做的事情做不到吗?”
高炫没说话,只愣愣坐着。
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我说出口的这句话突然点醒了我自己。
我其实是一个挺冷漠的人,如果不是赌场害死了白小强,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去公交车站台投放反赌广告,一辈子也不可能写匿名信。
白小强已经死了,无法挽回,我做的一切不过是让自己好受一点。如果我真的想反赌,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不作为。
我几乎很少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关爱,这让我总是以一个旁边者的身份看待世界。他们快乐或痛苦,都无我无关。
赌场里,我拿枪指人那时,心里兴奋又畅爽,血ye前所未有的沸腾。仿佛被淋了汽油,从头到脚被一把莫名而来的火点燃,这股火烧透了我的大脑,整个人通透无比。
那时的我像极了婶婶口中的噬血狂魔周飞天,又或者说,我的身体里关着一个恶魔,它仇世,它残忍,它以伤害为乐,没有一丝人性。
???拍几下自己的脸颊,我迫使自己不再回忆那件事。
“他应该得到惩罚……”高炫双手揉搓着自己的脸,声音被合拢的双手盖住,瓮声瓮气的。我认真去听那蚊子飞过一般大的声音,“妈,我真的……不想……不需要……”他声音颤抖,断断续续的。
刚才高炫哭没哭我没看见,但是现在,我觉得他真的要哭了。
我伸手抚上他的背,一下一下的顺着。
高炫独自伤心了一会儿,忽然抱住我,在我耳边小声说,“帮我做一件事,去南京香山公园,把……”
*
按照高炫要求的时间和地点,我半夜三点打着电筒来到南景香山公园,帮他挖一个玩具。
高炫要求我独自一人,但我出门时被霹雳啪啦撞见了,他刚从冰箱里拿出啤酒。
得知我要出门,霹雳啪啦不放心,硬要开车送我,我推不掉,只好答应下来。
挖出一坨黑腻软烂的东西,我用电筒仔细查看一下,确定高炫说的是假话——这根本不是靠吸收土壤养分长大的神奇玩具。
把玩具带回家,我想清洗一下,因为实在太脏了,没办法装进书包带给他。
霹雳啪啦仰在堆满健身器材的沙发上,喝刚才拿出来的冰啤酒。
他缺一个女朋友,看着霹雳啪啦帅气又寂寞的侧脸,我这样想着。
把这玩具周身的泥土全部冲掉,我也没看出它原来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