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魔鬼的脖子上都画了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被同一只手攥着。
高炫画的我,而且,他依然把我当一条狗看待,正如那天他在舞台上对我做的一切——我只是他踩在脚下随意践踏侮辱的畜生。
我对他的崇拜和好感,已经被那一泡尿冲得丝毫不剩。此刻,我只想冲进去,用绳子拴着他的脖颈,让他做那条狗。
胸腔里翻腾着四处冲窜的怒气,我的心脏跳得像战鼓那样快,压下门把,推门而进。
我猜想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会和高炫打一架,无比惨烈的一架,他力气很大又懂技巧,我一定会输,但我不怕,我实在忍受不了了。
走过洗漱间,我看见了两个月未见的高炫。
坐在床上,背靠床头,如同一节枯枝,毫无生气。他的头发可能出事后一次也没剪过,长了很多,将耳朵盖了一半。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高炫原本盯着墙看的视线移到了我脸上。
视线触及我,他往后一仰,同时猛眨几下眼睛,似乎十分害怕。
然后,他慢慢地镇定了,注视着我流泪。
我要打他啊!我要冲上去打他啊!高炫那双漾着水气的眸子正软软地注视着我,那神态,那柔情,那里面纯真又毫无杂质的东西,快要把我心里所有的怒气和恨意通通抹掉。
他眉头轻颦,咬着下唇,胸口起伏,只深呼吸了几次,大颗大颗的泪珠就压着下睫毛滚落。
我眼前是那个擅长揣摩人心,可以Cao控自己情绪,控制自己眼泪的高炫,我告诉自己,他是装的,他故意哭给我看。
他一定是装的。
我愤然走过去,挥起拳头,直直一拳冲到他脸上。这一拳砸在他右眼上,当他再睁眼时,白眼仁上已经布了血丝。
高炫根本没躲,接下我这一拳有点心甘情愿的意思,也没任何反抗动作,继续默默地掉眼泪。
“你想我愧疚?!你想我后悔伤害你?!还是想让我同情你?!”我气得疯狂地朝他胸口出拳,用霹雳啪啦教我的拳击招式,又快又狠地攻击最脆弱的点。
高炫终于痛得受不了,出手反扣住我的手腕往前拉。我扑倒在床上,压在他只有半截的腿上。
“我只是想哭而已。”
高炫话音没落,年书和霹雳啪啦将我从他手中拉出来,护在身后。
打也打了,骂了骂了,我不想再侮辱高炫。毕竟,他没了双腿。
刚才实实在在压在他的断腿上,我才明白,这种伤害到底有多么残忍。
更残忍的是,他没了性/器,对于一个男生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侮辱。
我转身往外走,听见一声急急的一声,“年甚。”
高炫喊我?他还想做什么?
“我会记得你的。”高炫的声音很柔软,深情得像是分离时给予情人的承诺。
霹雳啪啦和年书随着我往外走,已经走到洗漱间的墙边,我侧头沿着被砸得凹凸不平的墙面向他看去。
眼皮肿了,胸前也红了一片,看起来狼狈又惨烈。
迎上我的目光,高炫立刻抬手胡乱擦掉脸上的泪痕,把遮眼的头发往后扒拉,露出俊俏的脸庞,笑得露出尖尖虎牙。
这一个瞬间的他,如同淘气顽皮的孩童,充满朝气,灵动又灿烂。
“我会记得你的,永远记得你。”高炫冲我笑,眸里又蕴出水气,声音响亮又坚定,听起来有几分和好朋友离别时的不舍。
我评价:演得真好。
收回目光,我往外走去。
我不会愧疚,不会后悔,也不会同情他。
出门坐上轮椅,我告诉霹雳啪啦我想马上离开这里,年书却说想去看看爱你区住的都是什么人。
于是,我们分成两路,霹雳啪啦和我先走,在车里等年书。
不一会儿,年书出了大楼,拉开车门坐进车里,霹雳啪啦问他爱你区住的是什么人,年书说他忘记了,想不起来。
“你怎么傻了?”霹雳啪啦开玩笑说,“不会见鬼了吧。”
我偏头绕过霹雳啪啦看年书,的确傻了,他居然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忘了?怎么会忘了?”
学校即将开学。
从私人病房回家,我看见了依然放在两个枕头之间的奖杯。
十分钟后,它躺进了别墅外的垃圾桶里。
*
“大家好,我……我的名字……叫肖雯,我从……”
?讲台上,新来的女同学在做自我介绍,她不停眨眼睛,看起来很紧张,说话声音小又结巴。
她很漂亮,一头长发,五官有种带着土气的单纯,眼睛大又圆,像小女孩的玩具娃娃。
前排的袁星不断回头盯我,不怀好意的眼神。我和大家一起看向讲台上的肖雯,一次也没回视他,装作没看见。
上学期即将放暑假那天,全校学生都看见我的裸/体了,和高炫口中的斑点狗一模一样的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