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该考较你这几月的修为进益。」墨钧用竹枝在沙上写了一个「云」字,
然后随手抹去,淡淡道:「写一个吧。」
子微先元面色凝重,盯着眼前的沙盘久久不语。宗主这个「云」字写得如行
云流水,不带丝毫烟火气,钩捺之际从容疏散,落在沙上却痕迹分明,点划交错
间密不透雨,犹如龙隐笔端,夭幻莫测。
子微先元对着沙盘坐了一个时辰,然后拿起竹枝,在沙上一挥而过。
他写的同样是一个「云」字,却与墨钧的大相径庭,笔迹锋芒毕露,如同快
剑刻成,最后一笔更是又深又险,直接点在沙盘边缘,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墨钧看了一眼,说道:「我阻你为鹳辛报仇,许是错了。本性如此,我却教
你多加矫饰,想必你有不服气的地方。」
子微先元笑道:「徒儿已经矫饰为常了。再过些年就能装成一个十足的好人。」
墨钧哼了一声,「我云池门下哪里有坏人?我强加抑制,只是怕你杀戮太过,
视人命如无物,往后积重难返。」
子微先元笑道:「先元倒觉得矫饰一些挺好,若人人都如峭魃君虞一般率性
而为,只怕要人人相食。」
「不错。纵然是申服君那样的伪君子,也比峭魃君虞强上百倍。」
子微先元忽然道:「徒儿若不矫饰,能否与峭魃君虞一较短长?」
「唔,这个难说。你性子跳脱,行事疏略,未必及得上峭魃君虞坚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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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微先元笑道:「反正我也不想争霸天下。有个宗主的位置就挺好。」
墨钧道:「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做几年宗主,随便糊弄了我,就甩手
不干?」
子微先元笑嘻嘻道:「师尊放心,徒儿总要认真做上几年,让云池宗在南荒
立足。」
知徒莫如师,他说的立足绝非这么简单。墨钧摆了摆手,「我就怕你如此之
想。你若当了宗主,只怕要将其它诸宗赶尽杀绝吧。」
子微先元思索半晌,然后道:「其它倒也罢了,只是昊教翼道两宗教义大有
可观,纵然能一时压制,将来必成大患。」
墨钧道:「既有可观,收入我宗也未尝不可。我宗以云池为名,诸宗之所长,
自可兼容并蓄。」
如今的云池宗,莫说与稳执南荒诸秘御法宗牛耳的昊教相比,就是翼道实力
也远在其上。但墨钧固然认定云池必能力压诸宗,子微先元也视之为理所当然。
他苦笑道:「师尊这句话,先元至少要多做二十年。」
「天盈则仄,月满则亏。若并弃诸宗,即使云池能在南荒独大,也不免井蛙
之讥,莫如采诸宗之长,收其珠玉在囊,与云池精义相砥砺。」墨钧顿了一下,
然后道:「此事我做不了,长风也做不了。」
墨长风是墨钧的独子,子微先元的师兄,无论形貌气度,天生就是做宗主的
材料。可惜墨钧认为他跟自己相似,守成有余,机变不足,若想让云池大行南荒,
还得子微先元。
夷南别后,子微先元在途中接到墨长风传来的警示,此后再无音讯,此时连
忙追问。
墨钧道:「城破时他与银翼侯避入瑶湖,此刻已经到了泽貊的浮都。」
子微先元与墨长风向来交好,顿时喜动于色。
墨钧又道:「夷南之役,银翼侯中了枭军的箭毒,伤重不起,长风也束手无
策。」
依着银翼侯的性子,只要还能提得动刀,就绝不会坐视城国被屠。子微先元
道:「等说服了鹳辛,我带鹤舞去看看。」
「不必。我已命长风将银翼侯送到此间。将养一段时间,再行计议。」
子微先元道:「如此最好不过。我还有一事要劳烦长风师兄。」
「哦?」
子微先元脸上微微一红,「弟子已将那女子纳为外室。」
墨钧冷哼道:「好嘛。」
「昨天在一起,徒儿发现她被人被人施过法术。」
墨钧眉锋一挑。
「那法术很奇怪,徒儿从未见过。我问过眉儿,她说少时生过一场大病,以
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徒儿怀疑是有人抹去了她的记忆。」
子微先元虽然心有怀疑,但怕法术反噬,伤了眉妍的神智,不敢下手解除。
墨长风对诸宗法术颇有心得,有他在,终能解开迷团。
墨钧无可无不可,「待长风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