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沈夺月做了噩梦,一宿没睡好,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酸涩,头上像围了一圈紧箍,太阳xue又胀又疼。
沈夺月将这一切归结于他在睡觉之前想到了阙天尧,活该。裹着一身冷飕飕的低气压去上班。
心情不好,原本话不多的沈夺月话就更少,但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往无关旁人身上撒。他会悄么声自我消化。
但偏偏有人要讨嫌,往枪口上撞。
“重做。”
一沓厚厚的文件丢在桌上,沈夺月认出,这是他昨天交上去的、修改第三遍的稿。他抬眼看组长,后者交叉环抱手臂,从鼻孔里喷出一声高高在上的冷哼,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顶着满是肥肠的大肚子往自己办公室去。从头到脚都在演绎什么叫惹人生厌。
“组长。”沈夺月不惯他,站起来,昳丽的眉眼覆着冷冰冰的霜雪,当着全组的人问他,“这是我改的第三遍,我能力有限,能请你教教我怎么才是合格的吗?或者说,你眼中合格的标准是什么。”
一遍又一遍把交递上来的文件、PPT打回去重做,又不说哪里不合格。这是大肚子茶壶给新人下马威的老招数了,用了不知道多少年,都是忍气吞声,老老实实拿回去一遍又一遍地修改,上交,打回,修改,还从来没有人当众质疑过他!
这个姓沈的怎么就驯不服!
有人带头,就有人跟随,再这样下去,他没法管这些人了!
茶壶气开了,恼羞成怒,原地化身喷壶,无差别扫射:“事情是你做还是我做?你是组长还是我是组长?你们这些新一批进来的,没一个中用的!遇到困难不自己想办法解决,质疑这质疑那,先质疑质疑自己的能力吧!张口闭口要人教要人教,这里是公司,是让你来上班,创造价值的地方,不是学校!”
“还有你沈夺月,自己能力有限竟然还有脸说出来,你不觉得羞耻我都替你脸红!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就这个水平?还不如那个谁,他,就他,人一个野鸡大学出来的都比你有用!你怎么毕业的?怎么通过公司招聘考核的?就凭你这张小白脸?”
被点名的野鸡大学出来的那个谁唯唯诺诺,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表情纠结难看。
“哼,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靠一张脸勾搭上了姓许的就能无法无天,忘了自己姓什么,我这里可不收不知廉耻的妖魔鬼怪,没能力的趁早给我滚蛋!”
在场的听众没有一个傻子,都听出了他暗示的言外之意:沈夺月勾搭上了许总监,他们俩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个八卦实属劲爆,甭管真或假,看向沈夺月的诸多双视线全都欻欻欻了。
但沈夺月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波澜不惊,他听明白了茶壶打压部下的三步曲。等喷壶喷完了,他才说:“组长,你说完了吗。”
他没有再给喷壶发作的机会,“第一,事情是我做,组长是你。但这沓子东西不是我的工作。你身为组长,既然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自己当个人物,就担起该有的责任来,别坐在这个位置上什么事不干尽享受权利了,还招嫌硬塞别人脚下当绊脚石,当心有一天成了踏脚石,把你怀的一肚子坏水踩出来。猪养一养胎好歹能下崽,你能生出什么来?是你仗势欺人的下作还是小人得志的丑陋?
“第二,我正常毕业,正常应聘,许总监面的我,在你眼里这叫勾搭吗?那怎么叫不勾搭?你进公司的时候又勾搭的谁?你每天钻进杨经理办公室,也是在勾搭他吗?你又是哪种不知廉耻的妖魔鬼怪?”
沈夺月的语气不急不徐,像平静的湖面,一丝波澜不兴,甚至听不出他的情绪,激愤,或是轻视,都没有。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正因为是事实,才掷地有声,令人难堪。
“你说什么!你、你你你!”组长气得脸都青了,捂着胸口看起来要犯心脏病。
沈夺月举起拍在他桌上的文件,“现在这个还需要重做吗?”
“你、你给我走着瞧!”
大肚子茶壶又一次败退,捂着胸口被人扶走了。战火平息,沈夺月坐下来,抵着额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他大获全胜,但这次,没有人再凑过来对他表示钦佩赞叹了,连陶姐都没有。沈夺月心知肚明,他这次的风头出太过了,而且,大肚子茶壶还使了招连坐和挑拨离间,把他推向被孤立的边缘。可那又如何,他忍不住。也不想忍。
每个人心里都有打算,说话都不高声阔论了,压着声像在沈夺月背后说悄悄话,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沉重奇诡起来。
下班的时候,天下了雨,沈夺月没有带伞,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沈夺月还在工作,没有动。陶姐走在最后,揉着酸胀的后颈问沈夺月,“没带伞吗,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送你去地铁站。”
沈夺月说:“谢谢陶姐,不用了,我再加会儿,等会雨就停了。”
“好吧。”陶姐没有坚持,挎上自己的包踩着高跟,哒哒哒地离开了。
部门里就剩沈夺月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