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杏醒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人,一掀帘帐,昨日铺了满满一屋的东西都被收走,箱子也不见,应是拿去清点入册。
每到这个时候,这座院子里就格外安静,只要柳镜菡不在,除了门口铁塔般的护卫大哥,就剩被困在里面的她了。
昨天没有擦洗,身上难受得紧,纪杏吭哧吭哧烧好热水洗了个痛快澡。在桌上找了纸笔开始默她用的药方。
她消失了几天,应该没有人发现吧,如果再过些日子,时间长了,訾言会来找她吗?
落笔不稳,字形歪扭,她拧着写了两划,龇牙赶紧揉成团扔了。写得太丑了,丑到看不下去。
一抛出,突然又想到,她怕什么啊?
不让柳镜菡看到就是。
想通这一点,纪杏豁然开朗,一笔一划随心所欲,把笔画写齐全就行。
自从小院里源源不断地送来东西,柳镜菡才得闲似的在院里落脚。
还以为不会那么快见到,没想到下午她就被召去东南角的小轩。
时下天光正好,东南角后山正有一片竹林,庭轩落在山下,飞檐高高卷起,一侧山墙连着游廊,另一侧接连一汪清冽池水,通小渠环绕庭院。
纪杏第一次踏入轩内。
庭前芳草萋萋,过了圆洞门上台阶,在高处远可赏水观波,近可聆听竹林风声,轩内厅堂门前空置,高门开敞,双面同廊。
露台的木板下有独特的回声设计,在乌木纹板铺就的木廊行走,响起的步子声如踩着乐点般悦耳。
隔墙的什锦灯窗下,放着张紫檀大案。
纪杏小心地咚咚哒哒踏着那木板上露台来,不敢惊扰正在案上作画的柳镜菡。
细打量,案上放了白玉雕赑屃砚,用的是她看不明白成色也知道是好货的象笔,掐丝珐琅麒麟镇纸压着一沓废弃的澄心堂纸。
所有纸上只有浅浅几画,竹叶模样。依纪杏看,画得并不差,真是糟蹋纸。
只一笔,柳镜菡便知气韵对不对、这画成不成。
纪杏看他伫立良久,偶尔挥毫又弃笔的模样,知道有得熬咯。
只是苦了自己,纪杏抬头看看天色,看看另一侧摇摆生浪的竹海。
她知道他的习惯。怪哉,以往他只乘兴作画的,哪有这样搞这么大阵仗,为画造兴。
今日焚香沐浴,听风听竹叶,就为成一幅画么,这画是作何用的?
画不成,自己就不知要在一旁等侍多久。
柳镜菡微微侧目,可要学画?
纪杏摇了摇头,他大概是想起她以前画的那幅涂鸦了。
柳镜菡不甚在意,绕开桌案,负手踱了几步,凝思沉yin,临廊遥远那片竹林和小山。
纪杏稍松了气。他的画不成,因为他的心不静。
心若是不静,再画也不成,他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不会再执着。
纪杏扫了眼摆置在一边的美人靠,她可不敢去坐,站久了,寻了坐凳歇下,观赏起廊壁上雕花纹样和挂的彩画。
看了几眼便觉无趣,她tun上涂了药膏却还有些疼,也不能久坐。
另一边,估计柳镜菡一时半会也画不了。
纪杏瞧着仅被画了几下就扔掉的纸挺可惜的,庭中清风习习,纪杏下了亭台,去下面碧草地上拾了几把吹落的竹叶和细枝。
她搬了小凳,跪坐在案边一角,拿起那沓废纸心里大呼浪费可耻。
纪杏在他书房看了快两年的字画,多少知道好坏,柳镜菡在外有青雪君子的名号,他的画也素有美名。
随意拿起一张纸,画上的竹子枝叶刚柔相济,流畅有力,浓淡变化自然,动静有法。
这样还不满意么?
想到早上自己写的丑字,纪杏内心忍不住切了一声。
纪杏挽起袖子,拿了案上的彩墨,磨了调匀。
用黄墨把竹叶涂满,比对柳镜菡画的那一片,在它旁边,将叶子翻盖拓印上去。
揭下来,柳镜菡的墨叶旁有了一片她印的黄色墨叶,颜色鲜亮,纹理不明但轮廓清晰。
两片叶子放在一起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让人疑心好好一片墨叶旁怎么弄上黄渍了。
纪杏非常满意,很喜欢她的卡通画创作,只是可惜没有用水彩料,色彩还是不够亮。
接下来如法炮制,彩金墨、青色墨、朱墨全招呼上。
一幅色彩丰富的墨竹图就此完成,除了右上角柳镜菡画的那一片,没一片是墨色。
纪杏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柳镜菡的一笔废作,裁了框起来当幅艺术品也没什么问题。
她这么一弄,这就像一幅传统墨竹画上,有人在竹子旁边用水彩笔添了排豌豆射手。
不恰当地讲,她这种卑鄙龌龊的窃喜心态,可以往那些喜欢在名胜古迹上写到此一游的人身上追溯一二。
柳镜菡早就注意到她的动作,此刻见她观赏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