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间, 搁在过去就是最青黄不接的时候, 灾荒年饿死人也就集中在这时节。
很不幸,冯老三和寇金萍在被孔四扛走了家里的余粮之后, 正赶上这段时间。为啥叫青黄不接, 田里只有青苗,便是下田去偷,也没有能吃的庄稼给他们偷呀。
冯老三跟大伯家借了几斤面粉, 在连吃了几顿稀粥之后, 寇金萍熬不住了,央求冯老三想想办法。
寇金萍的意思,还是让冯老三去找冯荞,冯荞家里那么有钱, 开工厂当老板,听说卡车都买来了, 还能真看着她爸饿死吗?
“你到底是她亲爸, 她不给你钱,你就哭,你就闹, 使劲闹给别人看, 她总是要面子的。”寇金萍撺掇冯老三。
“她也不是不管我,上回我摔断腿给了我钱的。”冯老三斟酌了一下, 觉得不敢冒险, “这事情叫冯荞知道了太丢人。我去闹了了, 往后再不管我了咋办?”
冯老三不傻,自私自利得够呛,事关他自己的利息更不傻,闺女如今千万不能得罪的,尤其他那个女婿轻易谁敢惹啊。
并且冯老三也没那么饿,为啥呢,这是冯庄村呀。
冯老三在家喝两顿稀粥,饿了就跑去找地方蹭一顿,不敢去二伯家,于是大伯家他一连蹭了好几顿,到自己不好意思去了,他就换了哪个本家近房家里,故意赶着人家吃饭的时候去,人家吃饭不能不跟他客气一声呀,人家一客气,他也就顺势拿煎饼吃了。
于是冯老三感觉还撑得下去。这事情毕竟是寇金萍惹出来的,冯老三想去找冯荞,自己也觉得没脸开口,横竖他还没饿着。
寇金萍可就不行了,她那个人憎鬼厌的人品,谁家肯让她蹭饭呀。
寇金萍一连喝了几天稀粥,撑不下去了,想到了唯一能蹭饭求助的地方,也只有自己的闺女冯小粉家。
寇金萍想,冯小粉就算性子不好,自己总是她亲妈,去她家里蹭顿饭,她总不能往外撵吧。
结果寇金萍一连去蹭了两顿,冯小粉尽管脸色难看,可寇金萍脸皮够厚,冯小粉还真没法直接往外撵。
冯小粉跟公婆弄不到一块儿去,针尖对麦芒,早就分开吃了,可一个院子住着,孔母自然就看在眼里。
第三天寇金萍又去,冯小粉还没说话,孔母开口了。
“干活的少,吃饭的倒还多出来,我们家志彬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死老东西,你骂谁呢?”
冯小粉一听就翻脸了,不管寇金萍咋样,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是她亲妈。婆婆敢在她跟前说这话,那是明摆着眼里没有冯小粉,冯小粉那脾气,绝对不能装哑巴。
冯小粉:“死老太婆,你要是嘴贱,你自己去找块石头磨磨臭嘴,我家的事情,你管不着。再敢冲我屋里瞎咧咧,我今天晚上就砸了你的吃饭锅。”
冯小粉做事不论章法,越来越像个疯子似的,孔母在冯小粉手上吃够了苦头的,儿子又不在家,没人帮她,孔母翻了半天白眼,终究没敢再强硬,嘴里小声咒骂着躲自己屋里去了。
进了屋,孔父坐在饭桌旁边埋怨道:“你就不能消停两天,整天吵,整天吵,弄得家不像个家,我这把老骨头早晚被你们烦死。”
“我那不是生气吗。我们家志彬可真倒霉,摊上这么个媳妇,整天变着法子作,你可都看见了,寇金萍都来吃了好几顿了,志彬白白养活她冯小粉就算了,难道连丈母娘也要养着?”
“那能有啥办法?你又管不了,志彬不在家,你这样吵吵,除了给她理由来骂我们,还能有啥用?”孔父唉声叹气,忍不住埋怨孔母,“你现在怪谁?还不是你自找的,当初还不是你脑子进了尿,非得让志彬娶她!”
一提这话,可就揭了孔母的伤疤了。当初要不是听信了寇金萍的话,说冯小粉跟孔志彬是命定姻缘,最能旺孔志彬的好命运,她怎么会跟寇金萍串通一气,设计让儿子娶了这么个倒霉的媳妇?
孔母想起自己受冯小粉的那些气,被冯小粉摔碗砸锅,打鸡骂狗,指着公婆的鼻子像骂小孩似的。孔志彬一旦帮着孔母,冯小粉就寻死觅活,就要立马抱着孩子去跳井跳河。
孔志彬焦头烂额,闹不完的纠纷,便索性躲着这个家,眼不见心不烦,管不了就不管,出了门就不想回来。
结果这几年,孔志彬在外头混得到底怎么样,家里真的也不清楚,孔志彬回来家也不肯多说。
可他不说孔母也知道,孔志彬在外头必定没有混好,没本钱没路子,倒了霉似的干啥不顺,也没见他拿钱回来。
冯小粉这哪是旺夫啊,这分明就是个祸端累赘。人总是偏心的,孔母不会觉着儿子哪儿不好,全都怪在冯小粉头上。因为逼着儿子娶冯小粉,儿子也跟她生分了,孔母心里的懊悔说都没法说,只恨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孔母却不知道,孔志彬事业不顺,还真不能全怪到冯小粉头上,孔志彬自己也有很大的问题,眼高手低,自命不凡,小生意不肯做,小钱不肯赚,总觉得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