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风吹海浪发了狂,害惨了晕船的程子宵。
船家特别贴心,给每位上船的游客都发了塑料袋,以备晕船呕吐之需。柏昱那份没用上,给了坐他身旁的程子宵。
程子宵本来吃得就不多,结果刚上船没多久,就全都吐了出来——连带着还没消化的晕船药一起。
他吐完第一袋的时候,还有气力向柏昱表示歉意,柏昱尚未来得及说安慰的话,程子宵又开始往上呕,柏昱连忙把撑开自己的塑料袋,放到程子宵嘴边。他胃里空空,除了胃ye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但还是就着塑料袋干呕了许久。
船体老旧,很多窗户根本关不严,海水跳进船内,打shi了坐在窗边的程子宵的头发和衣服——也可能不光是粘腻的海水,里面或许还混杂着Yin冷的虚汗。
柏昱揽着程子宵的肩膀,让他往自己这边靠一靠。程子宵的嗓子仿佛挨了千刀万剐,疼得他讲不出拒绝的话来,五脏六腑都随着游船一起在海上翻腾,光是支撑这具将将百斤重的躯体坐好,就已经拼尽了所有,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去挣脱柏昱。
海浪越来越凶,每一次船身的颠簸,都会重新掀起程子宵的不适,他瘫靠在柏昱身上,头枕着对方的肩膀,痛苦而沉闷的呻yin断断续续地流入柏昱的耳中。
风声、浪声、马达声,甚至还有海鸟的啼叫——明明耳边充斥着各种喧闹的声音,柏昱却仿佛只听得到程子宵。那声音让他心猿意马,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去安慰一个晕船的可怜人。
柏昱的心海也被扬起了惊涛骇浪,混乱着不得宁静。他一边期望着船能快些靠岸,也好让程子宵别再受苦;一边又盼望着船能再开慢些,让程子宵再在他怀里待久些。
程子宵依旧长袖长裤,可身上却很凉,柏昱穿着短袖短裤,但是却热得快要发了疯……他摘下挎包,盖住自己胯部的凸起:太他妈尴尬了!
柏昱自欺欺人地想,一定是因为船太抖,裤子给磨起来的反应。
“快到了,忍一忍……很快就到了。”柏昱贴在程子宵的耳边低语,不知是在说给对方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
载着近百人的船,逛荡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停泊在目的地的小岛边。
程子宵摇摇晃晃地下了船,二话不说,直奔厕所。柏昱一直搀扶着他,劝他先到休息区缓一缓,胃里早就吐干净了,别再去摧残自己了,程子宵这才想起来,柏昱还拎着他用过的塑料袋,又慌张地催促他赶紧扔了去,柏昱笑着说都处理好了,乖乖听话,我扶你去休息区坐会儿的。
岸边的休息区提供自助午餐,方才下船的这一批客人都将在这里用餐,不过尚未到开饭的时间,只有凭票领取的果汁饮料。
好在服务员都会讲汉语,甚至还有驻唱歌手演唱中文老歌——柏昱说自己朋友不舒服,想要一杯热水,服务员小哥表示了同情和理解,没收取餐票,给他打了一杯热水。
安顿好程子宵,柏昱独自去了一趟厕所:他要换泳裤,顺便解决一些个人生理问题。
柏昱再次回到休息区,却被告知因为当天风浪太大,所有海上娱乐项目均已取消——换上潜水衣和普通泳衣的人们全都傻了眼。
好在内陆还有个封闭的游泳池,想游泳的人纷纷转移了阵地,期待浮潜的人蹲在堤岸上,哀怨地望着浊浪排空的大海。
休息区的座位上没有程子宵,柏昱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问其他同事有没有看到他,同事不是疑惑地表示“程子宵是谁”,就是不假思索地答说“没看到”,最后还是帮柏昱打了热水的服务员小哥,指着远离游泳池的方向,告诉柏昱说你不舒服的朋友正在那边打电话。
柏昱谢过小哥,寻着他指的方向找过去——程子宵正蹲在一棵枯槁的树旁,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脸色惨白,神情凝重——柏昱没想到,纵使淡漠如程子宵,也会表现出浓重的感情。
是因为什么事,亦或是因为……什么人吗?
柏昱没有继续走近,只是站在程子宵一抬眼便能看到他的地方。他听不清程子宵在讲什么,不光因为那人说得很轻,主要还是因为程子宵很少张嘴,他总是皱着眉头,隔很久才很小声地说些什么。
程子宵始终低着头,并没有发现远处的柏昱,直到有人闲逛看到了柏昱,喊了一声“白玉你嘛呢”,他才抬起头:柏昱便闯进了他的视线范围里。
柏昱冲人回了一句“没事”,再转过头去看程子宵,发现对方看到他了——他并没有走上前,仅是微笑着,冲程子宵摆了摆手。程子宵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别过脸,又对着手机快速地说了些什么,这才挂了电话。
程子宵扶着枯树,慢慢站起身,但是大概是蹲太久了,他的腿脚有些麻,根本迈不开步,只得僵直地立于原地。柏昱见状了然,迎着程子宵向前走,笑得更灿烂了。
“你——”
柏昱甫一开口,却又把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他本想问“你跟谁打电话呢”,或者换作别人他还可能会说“跟媳妇儿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