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要表达的情绪,不觉将倦怠的世事、厌恶的人都抛到了脑后。
他已非初出江湖涉世未深的小子,早已懂得热血的江湖并非净土,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除了武力的对抗之外,更有人心险恶、鬼蜮伎俩。
当日刺杀叶子昀的,就是江湖中顶尖的杀手。易水盟中人才济济、高手如云,然而却没有追捕到那个杀手,甚至连他的形貌都不得而知,也就无从追查他身后的指使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任谁都不可能不牵扯恩怨是非之中。但众所周知,叶子昀在江湖中的仇敌远没有朋友多。他为人处事堂堂正正,即使是与他有过冲突的人,也有不少在私下对他很是钦佩,反复推敲也实难想出有什么恩怨会让人买通杀手取他性命。
一年前罗隐千里迢迢赶回去,已见不上那人最后一面。每每回想起这些事,深重的伤痛压在心头,仿佛从不曾离去,将他从现实中割裂,沉溺在回忆中挣脱不得。那个人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他却似完全感觉不到。事实上,前些日子朝夕相对,他很少会去注意那人在做什么,也没有去想过,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一整天,会是因为一个人觉得孤单。
「我遇到了一个伙伴。」有一天回到家中,迎面就听到了这句话。
还是站在那个地方,清俊秀雅的容貌,双目中却不见神采,神情也略呆板。然而,这几日罗隐偶尔会尝试与他交流,眼下似乎能感觉得出他有着类似高兴的情绪。
伙伴?罗隐下意识地往他周围看去,但不见一人,连猫猫狗狗都没有看到。
那人不像以往那样看着屋外面发呆,而似乎在专注地与身侧的某「人」交流。然后他转过头来对罗隐说道:
「他和我一样,」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加了一句:「他说你看不到的,人都看不到他。」这样似乎就与自己又不一样了吧,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神情。
显而易见,他那个「伙伴」就在他身旁,而且在与他交流着,却看不见他开口说话,真是比最高明的「传音入密」还要好用。
「你何时与他认识的?」既不见影子又听不见声音,若是一直在这宅子里,岂不是他们平常的一举一动都被外人看到了,这样被窥探的感觉让人下意识地生出排斥的心理。
他努力地回想着:「虽然记不清了,但应该是昨日才来的。」
一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想来也是把他当作同类了吧,渐渐地他们沟通起来也就越来越顺畅。新来的伙伴可以自由自在地去想去的地方,而不会被人发现,然后带着新鲜的趣闻回来说给他听。
罗隐还是忍不住问道:「他现在就在你身边?」非但看不到,也完全感觉不出周围有任何异常。
「嗯,」他呆呆地看向伙伴的方向,然后一低头,瞧见了自己的影子,不知道这是什么,为何跟着自己,「他好像没有。」
他又在困惑,但现在还没有能力思考太过复杂的问题。这么看来他们明明是不一样的吧,为何第一眼就会认作是同类呢?
罗隐站在一旁看着他,如今站在日光下,也会有自己的影子,魂魄俱已归体,神识却仍未恢复。带着他回到生长了二十多年的故乡,却不知是否能唤得回往昔。
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人与新伙伴愈发融洽,仿佛有着聊不完的话题。罗隐看在眼中,一言不发,默默伫立一旁凝视着那人脸上流露出的一点一滴的表情。虽然是他每天在外奔波,少有留在家时,但仍是生出一种被忽视了的感觉。但有的时候,那人也会转过来和他说上几句从伙伴那儿听来的「人间事」。
这天罗隐一回到家中,径直穿过厅堂院落,在老地方找到了那个人,却见他呆呆地看着外面,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在看什么?」他打破了沉默问道。
「很热闹。」南来北往的小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的行人的谈笑声
「你的那位朋友呢?」虽然看不到,但另一个「人」在不在左右,他表现出的状态完全不同。
「大概是出去玩了,」他想了想,又道,「也许找到其他的伙伴了。」
有点羡慕吧,虽然他不能明白羡慕是怎样一种情绪,但他还是很想能到人群中间,甚至比以前更向往,也许是因为习惯了有人陪伴吧。
他并没有露出像是落寞这般的神情,甚至是有些为他那个离开的伙伴高兴的,但不知为何,罗隐却觉得心中有些酸涩,凝声道:「我还在这儿,不会走的。」
那人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着他:「会一直在吗?」
终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即使有时候看不到我,我也终归会回来的。」
日子如水流过,期盼已久的结果到来前,不曾有过预兆。
这一天,罗隐午睡醒来后,平躺在榻上发呆,然后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午后偏移的日影,将修长的影子投在屏风上缓缓移动,光影翩跹,他转出屏风,阳光就眷恋上了他淡青的衣领。
手中端着消暑的茶汤,笑意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