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雨还在下,路上全是积水,马车一过溅起无数泥点。
我觉得玛格丽特应该会待在家中,她一向讨厌下雨,因为这会弄脏她的鞋子和裙边,可就在我下楼到厨房看看有没有剩面包当早餐时,她却来了,带了两块新鲜出炉的烤面包。
“真抱歉来晚了,雨太大,大教堂里还有人举行婚礼,外面停的全是马车,把路都堵了,我不得不让车夫绕路走。”她把面包切成片,抹上厚厚的咸黄油,动作麻利。
“今天可不是个好日子,谁家这么倒霉?”我有点幸灾乐祸,按照传统,婚礼日当天下雨,预示新人们会遭厄运。
“听说是瓦特林家。”她停下手中动作,歪头想了想,拨开额上碎发,我注意到她没带头巾,而是把头发挽起来,插上了我送给她的蝴蝶发饰。
“富商瓦特林?”我问。
“对,就是他家,今天他的小女儿结婚,据说很多人显贵都到场了。”
荡妇阿德丽娜,我脑中想起这个词,大家私下里都这么叫她,她是富商瓦特林先生的私生女,前些年才认祖归宗,长得漂亮,行为放浪,和很多贵公子都有暧昧。
娶这样的女人为妻,真不知是新郎幸运还是悲哀。
玛格丽特显得有些愤愤不平,继续道:“那些个马车又高又大,还胡乱停,要是但分有些秩序我都不至于绕远路。”
“绕远路是对的,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还是离权贵们远些为好。”我安慰她。
她问:“莱斯特还好吧,给他敷药了吗?”
哦,天啊,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早把这件事忘干净了。
也许是我呆滞的表情暴露了内心想法,她语气极为不满:“你给忘了?你可真是粗心。”
我跟着她上楼,她一直絮絮叨叨,直到进到屋中才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对莱斯特说早安。
莱斯特微笑着回应了她,又对我道:“你不去……工作吗?”
这是在赶我走吗,我心里犯嘀咕,莱斯特似乎很不想让我待在他身边。
我看看窗外的大雨,真的不想走,但出了那样的事,我今天必须到场,否则天知道费尔南多会不会像我们串通好的那样去表述。
“这就走。”我说。
“要是雨不停,我今天就住在这,已经跟母亲说好,我连睡袍都带上了。”临出门时,玛格丽特追出来。
“当然可以。”我无所谓道,“还有好几间空房,任你选。”
她显得特别兴奋,转身向楼上跑去。
宗教裁判所内,阿尔索神父正在卡斯利亚主教办公室外的走廊等我。
“关于胡安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不幸。”他的开场白让我悬着的心放下来,看来费尔南多遵守了约定,为他们讲述了一个醉酒后失足落水的悲伤故事。
“的确很不幸。”我道,“还用写信给主教大人吗?”
阿尔索想了想:“我觉得不用,按照流程给些抚恤金就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主教大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咱们还是别拿这些小事烦他了。”
和阿尔索神父达成共识后,我找到费尔南多,后者一脸平静,已经看不出悲伤。
“胡安以前跟我说过他认识一个药剂师,能配出一些很神奇的药,你知道是谁吗?”我问。
“不,他从未跟我提起过,我们只在工作中有交流,其余的事互不干涉。”费尔南多回答很干脆。神色坦荡,不像是撒谎,我彻底放心了,莱斯特的生死会随着胡安的入土而再也无人问津。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连日来,我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好起来,连带审问犯人时的语气都明快了不少,对于那些轻微的证据不足的人,我一律释放,希望这一善举能获得天主的垂青,保佑我的莱斯特能尽快康复——尽管之前的狱医曾表示他康复的希望很渺茫,但在我看来,他确实正在好转。
傍晚,雨过天晴,天边晚霞异常耀眼。
我特意买了蜂蜜酒,想和莱斯特一起品尝。
玛格丽特说过,适当的饮酒能调节身体机能,促使体ye达到平衡。
我开始憧憬和莱斯特的未来,在小镇上经营一家香料店,平时住在店中二楼,度假时就去乡下的小别墅,我们在紫色的薰衣草花田里徜徉,迎着朝阳伴着晚霞,就我们两个人,无忧无虑……
我怀揣着希冀,完全沉浸在喜悦中,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屋中沉闷的气氛。莱斯特独自在房间拿着《圣经》,眼睛却望向白色被面上的花纹出神。
“在想什么?”
他仿佛没有听见我说话,眼皮都不抬一下。
“到底怎么了?怎么只有你一人?”我将蜂蜜酒放下。
这时,玛格丽特从隔壁房间探身,把我拉进去,一脸担忧:“我不知道是不是说错话了,但整整一下午,他都是这样,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谈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