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泼墨,席诏在黑暗中穿行,废弃的船厂里铁锈味,鱼腥味,油漆味,还有chaoshi咸腥的海水,在这些混杂着的味道里,席诏像一只高度警惕的兽,微妙地捕捉到那一缕血腥味。
新鲜的血ye,幽暗的环境,若隐若现的痕迹,不知道那个部位的血一滴一滴掉下来,落在崎岖不平的石头上,腐烂发chao的木板上,拖曳着,蜿蜒,密集,连汇成一条陡峭的线,旗杆上绑了一个人,头上套着麻袋,看不出是谁,脚下积了一堆血。
血ye是如此的黏腻又恶心,大片大片喷洒在雪地里,狰狞的创口还在冒烟,血ye一出来就被冻住,依然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怒放的红梅,妖娆的玫瑰,糜烂地蔷薇,被凌乱的脚步践踏、蹂躏成血污凝结的斑块。
断肢,白骨,黑色的枪管,子弹上膛,“砰!”射进太阳xue,后坐力让枪飞了出去,血红的rou混着脑浆飞溅,很快被另一人捡起,“嘭!”这次是饮弹,半个脑袋飞了出去,眼珠射在一个人脚边,雪地鞋厚重有力,轻轻一碾——
碎了。
死亡还在继续,一个又一个,沉默着,隐忍着,爆炸的火焰染红了半片雪山,剩下半边,被血染红。
十年前的冬天,大雪封山,百余人被困在里面,警察,毒贩,掮客,雇佣兵和特种兵,最后活着走出来的,只有席诏一个。
记录仪里的画面异常残忍,光听声音,就叫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席诏被认定为战后心理综合症,他的应激反应最强烈的是枪,一个不能拿枪,听不得枪声的人势必不能留在部队。
席诏被席家强硬接回去后接受了整整两年的心理治疗和五年军方的监视。从那以后,亡灵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日夜徘徊,让他不得安眠。
直到,遇见了顾一阑。
沈菁是落在他黑色炼狱里的一场雪,以冷漠和无情镇压那些哭声,而顾一阑,他温驯地仰起脖颈,乖巧地让席诏把他往深渊里带,仿佛心甘情愿地在他手里走向死亡。
顾一阑,你知道吗?我经历过的死亡,丑陋,幽暗,血腥,污浊,是看不见天的幽深海底,无数白骨沉尸,是烈火也烧不尽的炼狱。
只有你是例外。
是月亮里走下来的妖Jing,是鲜活的生命。
这一瞬间,席诏在他身上尝到了因果,轮回,四季,所有讲道理,或者不讲道理,他的心乱成一团麻,逐渐抽丝剥茧出顾一阑的样子。
这一切的发生安静悄然,无迹可寻。
爱情宛如一粒尘埃,不分时间场合,任性降落,叫人难以捉摸。
他知道山呼海啸都在发生,但一切都没有声音,他看见枪膛上射出的子弹,高速旋转着朝他飞来,尖利的金属撕扯开亿万聚拢的微尘,无声地放大、炸裂。
他没有躲开,挡在那个人面前。
终于,子弹射入手臂的那一刻,火花迸溅出极光碎片,他仿佛听见了一直寻找的声音。
“先生——”
“砰!砰!”
枪声接连响起,席诏神色冷肃,眼里嗜血的光凌厉夺目,握住枪时有种恍惚和陌生感,让他身上野兽的气息暂时消退,扣动扳机时,他意识到原来这么简单。
消除一身嗜血的戾气如此简单。
同样,激起他的暴怒也只需要看一眼旗杆那边的人,打落对方的枪后,席诏速战速决,将三人制服,绑成一团后快速回到了旗杆边。
他的左臂嵌进去一颗子弹,血流不止,他用的右手去扯那个麻袋,下一秒,一张有几分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中,席诏瞬间脸色大变,死死掐住那人的脖子,问他:“顾一阑呢?”
氧气严重缺失,顾眠枫额上青筋暴起,眼前只看见一道黑色的高大的身影,昏昏沉沉的,他虚弱地摇头,铁锈味从肺里漫延到喉咙口,软绵绵的挣扎无济于事,他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落地——
是一枚蓝宝石胸针。被血染得妖艳异常。席诏跟着里面的定位器找来。
顾一阑?
死了。顾一阑死定了。
顾眠枫凄厉地大叫,泪水从他红肿的眼里淌出来,一颗又一颗,落在惨淡的月光上,被血玷污成暗红色。
先找到顾一阑的是乔朗,他给席诏发了定位,把轮船的大灯打开,留下两个人,让他们陪着顾一阑等席诏。
顾一阑拒绝了,他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他跟席诏的相遇。
他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强硬,乔朗没有办法,只能让两个人在不远处看着他,自己带队去追其他的犯人。
看着乔朗离开,水面上激起一人高的浪,被风吹到他脸上,寒冷,刺骨,还混杂着某些畅快恶意的声音:
——你以为你报警后为什么没跑掉,乔朗怕暴露有风险,根本没叫人来接你,他赶着去立功,抓你爸呢!
——顾一阑,你真行,害死你妈,又害死你爸,你晚上睡得着吗?他们没去找你啊,有没有骂你小畜生?!
——都是你的错,你怎么不去死啊?你凭什么还活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