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撑船也撑累了,江嵃把船停在那龙王庙下面,一行人上了岸,在破庙前的河滩坐下,喝点水,吃点沙糖桔。李赦容心里挂念着故事,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辫子婆婆名叫胡小妹,便问: 阿婆,那后来呢?
胡小妹道: 后来呀,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分了那块饼,就不怎么动弹了,免得饿得快,我阿妈给弟弟喂奶,大人都没得食,也没什么奶水,弟弟饿的直哭,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哭,后来那两个赶驴车的,就找到了我们的窝棚来。
我那时候不懂呀,就见他们把我阿爸阿妈交出去,对我指指点点,商量着什么,我坐在窝棚里,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胡小妹抱着腿坐在窝棚里,依稀能听见四个大人压低了声音说话,偶尔有父母的反对声 唔得!两袋米唔得! ,四人僵持许久,胡氏夫妇才拉开了窝棚,脸上似笑非笑,一时间,月光洒在胡小妹巴掌大的脸上,而四个大人目光如狼,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块肉。
彭氏绽开一个少有的笑脸,喊了声小妹,起来! 伸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虽然脸上在笑,但手上的劲儿十分坚决,胡小妹怯怯地看着那两个驴车主,两个人一个年老,一个年轻,大概是父子俩,年轻人也比胡小妹大很多的样子。她隐隐约约猜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我阿妈拽着我,说,我跟着他们,连饭都没得食,如今可以跟着有钱人,当老婆,顿顿食饱,可要感谢恩公,说完摁住我就要我给那两个男的磕头。 胡小妹道,眼睛里盈满了泪水,虽然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的眼睛也早已布满皱纹,深深凹进眼眶里,但说起当时的绝望,李赦容三人能从她眼睛里读出那种恐惧和屈辱,丝毫没有因为时间而淡化。
12岁的胡小妹这才知道,自己被父母给卖了,她当然不从,抓着彭氏的衣服哭喊起来,可是腰却被那年轻男人抱住,男人的力气好大,她被一点点扯离自己的母亲,彭氏被她拽得摇摇晃晃,便下了伸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
钻心的疼痛从十个手指传来,彭氏似要把她的手指掰断。胡小妹永远忘不了父母的眼神,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窃喜,而不是愧疚。胡小妹被那年轻男人一把扛在肩上,头朝下带走了,而身后传来父母和那年长男子的讨价还价声,她的嗓子喊哑了,她听见,父母成功了,用自己换了三袋米。
一起扎营的流民有几十个人,家家户户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这长年累月的干旱下来,各家各户卖女儿的事情不知道见了多少,别说是卖孩子,就是易子而食的,忍不住饿去乱葬岗割人肉吃的,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谁也管不了这种闲事。只有那穷苦的竹板艺人,算是胡小妹的师傅,紧紧捏着手里的竹板,觉得心口绞痛,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自己传了几首竹板歌,这女孩儿不见得会被看上,会被这么卖掉。
胡小妹头朝下栽着,只觉得天旋地转,眼泪鼻涕一起倒灌进鼻腔里,仿佛钻脑一般疼,她是挣也挣不脱,打也打不过,被那年轻男人扛了许久,扛到一个靠着马车搭起来的帐子里,那人掀开布帘,把她往毯子上一扔,回手合拢了身后的帐子。
胡小妹大口喘着气,帐子里只有一盏昏黄摇曳的油灯,那年轻男人看着她,似乎很满意,便开始解裤子。
听到这里,李赦容脸色极其难看,整个人已经完全僵掉了,仿佛一个羽化失败的茧,江嵃喉头发紧,听到这段的时候几乎不敢看她,他多想上去抱着她,让她明白自己的悔意和心意,可是他没有这个资格,只能眼睁睁看着新九搂住了女孩儿的肩膀,让她轻轻靠在自己怀里。
江嵃双眼灼痛,偏过了头。
十二岁的胡小妹哭喊挣扎,就在她被剥了上衣,几乎绝望的时候,她的师傅,那个竹板艺人冲进了帐子,将那年轻男子拽开,竹板艺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叟,骨瘦嶙峋,根本不是年轻男子的对手,几下子就被掀翻在地,那年轻男人恼羞成怒,左右开弓打了老叟几圈,只见他消瘦的脸也被打歪了,从嘴里吐出血来,胡小妹眼看师傅要被打死了,便抓起油灯,将滚烫的油从那男人后颈子泼了下去。
年轻男子被烫得哇哇大叫,放开了竹板艺人,挥舞着双臂冲了出去,要找冷水止痛。胡小妹哭着扶起竹板艺人,师徒俩互相架着,从帐子里走了出去,这一番转折闹得动静极大,流民们也都围上来看热闹了,胡小妹烫伤了买家,激怒了那父子俩,原本要给的三袋米也绝不可能给了,把胡氏夫妇急得直跺脚。
而竹板艺人挨了极重的几拳,已经是奄奄一息,眼看要站立不住,鲜血顺着口角往下淌,流民们指着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说是把人要活活打死了,父子俩这才稍稍有点害怕,放弃了报复胡小妹,第二天蒙蒙亮,就拉上驴车,走得干净。
买卖没做成,胡氏夫妇气得大闹,揪住胡小妹的耳朵把她往地上掼,嘴里骂着丧门星不知好歹,不识抬举,这下子,全家的口粮都没了。胡小妹被打倒在地,却只朝着那竹板艺人爬去,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