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轮月,照着山南紧张不安的大沈军民,也照着山北欢庆胜利的寅浡军队。方夜远远地便看见虎皮帐篷亮着,走进帐篷,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转身过来,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面色通红的婢女。
“怎么被邢麓苔打得这么狼狈?”一双美得透出妖异的混色眼睛打量着方夜。
方夜也不和他计较,将头盔在一旁放了,展开双臂让婢女上来伺候更衣。“你和他打过就知道了。”
方谭对邢麓苔很感兴趣,他倒是希望能跟他打上一架。“那下次让我来。”
婢女为方夜解开腰部及腿部的系带,弯腰屈膝示意方夜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好为他解开脖颈及肩膀的铠甲。捂了一天的衣服被汗水浸得湿透,散发出浓烈的男人体味,熏蒸在她脸上。婢女的脸更红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正前方,生怕看错。
“你和白虎两个,”方夜想了想,“最多和他打个平手罢了。”铠甲一脱,上衣便好脱了,他挥手赶走婢女,三下两下就将上衣全部脱掉,露出肌肉壮硕的上半身。“今日打了一天,能做大沈的镇国大将军,确有他的过人之处。”
方谭嗤笑一声,在哥哥身边坐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罢了,也就比他们那个皇帝强点。”
方夜内心并不赞同他的话,但弟弟向来恃才傲物,如此狂妄的话语在他听来倒是可爱。“来的路上顺利么?到得比我预料的早。”
被问了这么一句,他才想起来,“顺利,甚至还有个意外收获。”
“什么收获?”方夜问他。顺着弟弟手指的目光,方夜看到正中央的座椅旁熊皮地毯上卧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
他微微挑眉,揶揄弟弟,“我竟不知道你也到了年纪动这种心思。是什么样的绝色入了你的眼?”
方谭无视哥哥的语气,“你去看了便知道了。”
被他这么一说,勾起了方夜的好奇心。他走近,将那人侧卧的身子翻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诗柒?她不是早死了吗?方夜回头看向弟弟,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方谭摇摇头,走过来,俯视着昏迷中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如果说没有借尸还魂,那就只能说世间真有如此巧合。”
方夜皱眉,“快请巫延来看看。”
“已经看过了,说是暂时看来没有巫术还魂的迹象,准确判断要等她醒来再说。”方谭蹲下,看着夏松梦的脸。昏迷中她紧紧蹙眉,用手指揉也揉不开。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回忆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那时方夜和方谭都还是孩子,方夜生得高大,在六岁的年纪就跟一般护卫的肩膀差不多高了,他最早看见羊圈里的异动,“你们看,羊圈里是不是有个人?”
诗柒就是那时候被他们发现的,在一头母羊的身下,上一代巫延抱出了一个女婴。时光飞逝,几年后方夜和方谭在父汗延请的先生处见到了她,年仅十岁,还没有长开,但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就已经预示着她未来的美貌。
曾有两年,方夜和方谭学习读书骑射时她默默地站在旁边看,不允许她说话。某天开始,便再也没见过她。
在她死去几年后,方夜和方谭逐渐接近部落权力的中心,才得知了关于她的事情,如今再见到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令人唏嘘,更让人起疑。
“怎么办?”方夜问弟弟。
“总之先让巫延确定不是借尸还魂之类的妖术再决定吧。”方谭摇摇头。
烛架上的火苗晃动,将这一高一瘦的身影拉长。
画廊垂柳,牡丹开遍,夏松梦带着小月边走边赏玩,身后两个小丫鬟分别端着果子和枣泥酥跟在身后。
转过回廊,在假山旁开了一道门。“咦?这门怎么没有见过?”夏松梦疑惑,什么时候开了这样一道月亮门。正往那边走,一回头,只见小月和小丫鬟都停住脚步了,双目无神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团雾。
她犹豫着,没有抬脚。而门后却传来了人的声音,似乎有人交谈,夏松梦的直觉告诉她在谈和她有关的事情,似乎是有什么事需要她……正听着,那声音却渐渐远去,听不清了。她想知道,便追了过去,跨过了那道门。
夏松梦猛地睁开眼,所见的一切都格外陌生。
身体僵硬发麻,她不安地扭动起来,这才察觉到她双手双脚都被捆绑在一张床上,捆绑得很紧,一丝伸缩的余地都没有。侧过头,两名男子站在书桌前交谈,听见她这边的动静,转过身来。
其中一人格外高大,就连邢麓苔估计也只到他胸口位置。肌肉发达壮硕,整个人像一堵黑墙一样,将烛光挡得严实。另一人也看清了,是那个骑虎的少年,就是他把她打晕的。
夏松梦警觉起来,拼命扭动着,然而对于那牢固的绳结来说,如何挣扎都是无济于事,猛烈的挣扎很快耗尽她的体力,在她戒备的目光中,那两名男子走了过来。
方谭靠近床边,挑起她的下巴,端详着。“醒了以后看着就不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