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却犹嫌不够,仰起头,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又道:“往后,往后……椹哥哥施针完,我.我来替您热敷,总不能这样青紫一片。”
江家遭难那几年,江霏随着祖母乞讨,受了不少苦头,养成个懦弱的性子。此刻却大胆的很,颇带了几分执拗气。
李椹当帝王这两年,早已是喜怒无常的狠厉,面对这个小姑娘却忽而手足无措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懦弱,却每每勇敢。
他正头疼,却忽而听见汪仁慌里慌张的声音 “陛下,太后娘娘回宫了,此时已进了承天门。”
李椹抬起眼,凌厉的光落在汪仁面上,略疑惑的“哦?”了一声
章太后乃先帝发妻,并非李椹生母,年前去了皇家寺庙清修,轻易不回宫,不知今日缘何来的这样匆忙。
汪仁觑了眼皇帝身侧的江霏,犹豫道:“说是……说是宁二姑娘染了风寒,太后携了她来将养。”
李椹扬了扬眉,似笑非笑,瞥了眼外间候着的孙太医,道:“也是巧。既孙太医在此,便将太后与宁二姑娘迎进养心殿吧。”
宁二是章太后母家的侄女,也是李椹少年时的未婚妻,那时他遭了难,宁二便改嫁他人,去岁夫君早丧,便随章太后去了寺庙清修。这宫里都传,新帝对这位宁二姑娘多有照拂,是旧情难忘。
江霏骤然听见这名字,有些闷闷的不自在。
不多时,殿门大开,内侍宫人簇拥着章太后进了养心殿。
章太后保养得宜的面上挂了几分笑意,一双眼,久经世事的老练,看到将欲行礼的皇帝后,忙慈爱道:“皇儿好好坐着,腿脚刚好些,仔细着又牵动筋骨。”
又扫了眼江霏,道:“江姑娘竟也在,快快起吧。”
她说完,将正给李椹行礼的宁二拖起来,心疼道:“这孩子发了高热,两三天了也不见好,我这才在宫中下匙前赶了回来,也不知具体是何症候。”
宁二姑娘将门出身,本有几分英气的面上染了病容,比平素显出几分苍白的荏弱。
李椹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一瞬,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那便让孙太医瞧瞧吧。”
有内侍抬了美人榻来,垂幔遮下,竟在这养心殿瞧起病来。内侍们交换了个眼神,这宁二姑娘,果然在帝王心中不一般。
殿内有片刻的宁静,御案上的八角琉璃烛树,映出李椹苍□□致的面容,瞧不出喜怒。
章太后见此情形,笑着开了口:“我这一路也累了,便让宁丫头留在养心殿瞧病吧,我同江姑娘先去歇了。”
要单独将宁二姑娘留在养心殿吗?江霏揪着手里的帕子,头一回,怯怯的提要求:“我……我能留下来吗?”
这声音细细的,怯懦的很,李椹看见她手里的帕子搅成一团,显然是忐忑不已。
他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当未闻,对着章太后道:“既如此,母后同阿霏便回吧。”
江霏知道,她离皇帝只一步之远,他定是听到了她的话,可他不在乎,并不在乎她这点微末的心情。
她再未开口,福了一礼,转身出了殿门。
走的远了,她身侧的小丫鬟同她一样,是个怯懦的性子,只会轻轻安抚:“姑娘,您……您别难过。”
江霏紧紧攥着衣袖,低低嗯了声。他永远都是她心中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值得她一生守候。她……她不难过!真的不难过!
殿内,章太后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轻笑了声,状似无意叹道:“哥哥把持前朝,妹妹入主后宫,江家如今也真真荣耀。”
她含笑的目光望进帝王不辨喜怒的眸子,清晰的看见了里面一闪即逝的波澜,若无其事挪开来,摆手出了养心殿。
走的远了,她身侧的大内侍李奉久带了点不忿神色,啐道:“江首辅真真好手段,如今南边局势这样艰难,他竟还能夺了我们章家的兵权!”
“临危不乱,釜底抽薪啊!”章太后啧啧两声,嘴角的那几分笑意终于慢慢凝住了。
她辅佐两朝,在位这许久,从未想过,会碰上这样的主。这江家小子,行事果决狠辣,偏算无遗策,从来让人想不到,他下一步要如何行事。每每于危机中逆转乾坤,将政敌逼入死地。
她从来不想与这人为敌,可偏偏,他要将她们外戚手里的权势一一收回,连她章家在江南的军权也敢动,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她低低冷哼一声,透出些许老辣的狠厉,忽而道:“听南边密探来报,当年江首辅那个外室并没死,现如今,也在南边呢?”
李奉久喏了一声,没明白太后提这等微末之事做何。
章太后却舒展笑起来,伸出染了丹红豆蔻的手,点着他道:“奉久你这便不懂了,这样的男人,一旦动了情,就再不是铁板一块。”
她说着进了章含宫,命人伺候笔墨纸砚,俯身片刻,便差人往南边章家送去。
这密笺里,偌大的一页宣纸,上面却寥寥三个字:沈音音!
第49章 他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