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了几秒钟,回屋打开电脑,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作。床头柜上传来了台历翻动声,让我一阵心惊。我的信心开始动摇了,只有往事还实实在在,那些曾经的雨夜历历在目。刚才我看清了她束的乌黑长发,和高挑低落而忧伤的背影。我关了电脑,在这响彻风雨声的屋里忧思难遣。
回来站在阳台上,浑身被晒得发烫,已经没有夏天时的
雨珠从水泥挡板上滴下来,打在额头上。我又去了厨房,看到她红色背影在院外出现了,推车男的和那女伴走在一起,她独自落在一旁,直到消失没有回头。
已经12点了,又是新的一天了。一个黑衣女子穿过路口茶座往宾馆那边去,我觉得她不像。转眼又见西边过来一个黑裙女子,她披着长发,右肩挎只黑包,踩着深寂的夜路往这边来。我在辨认着她,她往路口北边拐去了。这种时刻,路上单身女子已经很少,大多是在娱乐场所工作的,这女子的打扮也很像。
对面两个穿灰短衫和白长裤的女孩经过,她们紧挽着手臂,得意洋洋地走着,到宾馆前路沿下时,她们一起回头向这边看,活像一对卡通片中的人物。过会其中一个又回来了,到对面树荫下又绕了回去。我没有在意,依旧望着西边的月亮出神。
酒店玻璃墙上贴着很多彩纸,里面白纱帘半隐半现,我想起了那晚她在纱帘后面苍白的、凄楚动人的面容,和凝视我的含愁目光,以及一闪而逝的惊慌,她闪身躲开了。这一切我又怎么能忘。
这几天我的睡眠好多了,空想的烦恼也少了,感到身心愉快。晚上皓月当空,幽蓝色夜幕挂着几点疏星,使周围的楼房显得黑暗无趣,在这美丽凄怆的夜晚纯属多余。
回到父母家安笃地看完球赛,又踏着模糊的月色出来,经过院门时,看到传达室里两个兴奋的武警正对高峰赞不绝口。那晚,高峰最后时刻上演绝杀,中国队在十强赛上客场赢球了。
快到12点时,院外一辆汽车从路上驶过,灯光照出三个姑娘的身影,左边一个穿件蓝衣和白长裤,她挽着圆髻,右肩挎着一只白包。右边穿红毛衫女孩活泼地穿过那晚她隐身过的水泥电杆。雨已经停了,但潮雾浓重,她正低头踽行,心事重重的背影往北消失了。
第二天晚上,我回来穿出巷口,又看到了上次那个漂亮姑娘了,她推着一辆电瓶车从院门前经过,穿件黄上衣和黑色长裤,纤长的双腿轻盈地迈上车,笑着往酒店那边骑去了。我盯着她向两边甩动的马尾辫看,确认了第一眼的感觉,这姑娘不是她,她的面容过于艳丽和苍白了。
清外面的雨。想到当着那些女伴们的面伤害了她,明知已不可能了,但站在窗口边,还是感到心惊胆战,看到打伞的行人从路上经过,随时都有一个可能是她的想法仍令我不安。
午后骄阳似火,火辣辣地灼射着,这是入秋后最热的一天。中午吃过饭,我就看到镜中两眼布满血丝,换上一件白衬衣后,才发现下面穿条米色长裤,和五月三十一日那天一样。
对面工地大楼光秃秃的灯泡闪着橘色光芒,一片灰尘弥漫中,几个工人正在推车搬运红砖、翻沙和搅拌水泥。
雨停后两个女子从金枪鱼酒店前树荫下过来,右边一个穿条红色长裙,她低着脸,身后黑夜隐着她的长发,她右肩挎只黑包,手里拿把折叠伞。我正在感觉着她微妙的神情时,一个推车男的出现了,默默地走在她们后面一点,一行三人往北拐弯了。
回到屋里,我感到撞邪了,心慌得不行,前思后想都觉得是她,那面容、身影和安详等待的神情那样熟悉。等我下楼经过那儿,一切已杳无踪迹了。
我感到自己垮下来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也许该出趟远门了,可无论去哪,去多少日子,我都得回来,根本躲不了的。这时抬头望见了月亮,正挂在宾馆顶上,皎洁地泻着清辉,就像那晚她笑着回眸一样。
晚上下雨了,街道回荡着车轧雨路的飒飒声,招待所外面被荧光灯箱映照的树荫下雨景很美,枝头梧叶如烟,到处雾气氤氲。
我又站到阳台上,开始捱更抵夜,像被迫点卯一样。我想到她戴的会是假发吗?怎么一会长一会短呢?我总会想到痛苦的事情,对这一切已失去了信心。想到哪一天她又出现了,由于无法确定只能在上面望着她,宁肯错过算了。一种绝望感使我无比愤怒,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过得这么痛苦?但当平静下来,又感到她是一个多好的姑娘,她也同样痛苦着。
过会我看到茶座那边路上出现一个姑娘,她面朝我静静地端立着,她穿件白短衫和一条背带长裙,我望着她,她也在树荫下望着我。当她和路对面说句什么话时,我看到她束的麻花辫没那么长,我耸起的肩松弛下来,又看向别处,可心还停留在那儿。我又看到她举起手向路对面轻轻摆了摆,是在向那两个女伴表示感谢吗?一个宾馆那边过来的男的和她说话,我看出他们只是打个招呼。
中午醒来,一小片阳光正透过窗帘闪烁在枕边床单上,像闪电一样又快又亮,变幻不定。盖在身上的被子也和明亮的窗帘一起被晒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