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2点半回来,天色Yin霾,雾气迷蒙,穿出巷口时,看到一个高挑女子穿件绿棉衣从面前经过,她戴着白色口罩,忧伤地低着头,她的眼睛和背影让我感到无比熟悉,我看着她往前走,她脑后扎一条麻花辫子,辫子很长,又折回去别在一起,远看只到肩胛处,其实放下来过腰了。她顶多二十一、二,但背影已松垮得不像姑娘了,她穿着一双黑棉布鞋,心事重重地往前走着,下面宽松的灰色裤子像男式的,这让我难受得要命。我没有追上去,也忘了喊她一声。我望着她走进了院内。上楼时想到她家里知道这事了吗?还是因为她想摆脱我,才会故意打扮成这样?
到家走上阳台,宾馆那边和附近路上已经没有她了。我不知该怎么办好,但一阵轻松感不觉卸去了心头的重负,相逢已是陌路,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又想为什么她从这过会戴着口罩,是怕我认出来吗?她是为我心事重重吗?3点又去阳台,外面漫天浓雾,宾馆大厅亮着灯光,她始终没有出现。
晚上宾馆那边人多嘈杂,透过玻璃墙看到订票台边人影晃动。夏天晚上她就在玻璃后面看过我的。丁字路口有个女子骑在车上,一只脚踩着路沿,望着宾馆方向一动不动。她穿着蓝衣黑裤,脑后束着长发,长短和她相似,她始终没转过脸来。我喊了一声小方,她没有反应。我决定下去,下楼时很难过,怕就是她怎么办?我们根本就不认识,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可我更担心她已经走了,我走到那儿果然不见了。对面大厅服务台有几个姑娘,里面没有她。空中挂着一轮黄月亮,在宾馆顶上非常美。
回来再去阳台,看到路口一个黑制服女孩出现了,在她前面走着一群生意人,她很Jing神地拎着一只黑色手提箱穿过马路,和那些生意人进了宾馆大厅。她的麻花辫和窕窈的背影,以及边上那个短发圆脸姑娘让我认出了就是她。回到屋里很难受,真的就这样过去了,那么美好的她不会再和我有关系了。可她Jing神抖擞的样子不是为我刚才下楼高兴的吗?她刚才是在金枪鱼酒店注视着我吗?那些生意人是她接待的客人吗?我又想到以前她在下面等我的时候,如果真的下去了,她也会走了吗?不,我想不会,多少次我回屋又出来,她还等在那儿。如今一切都改变了,那一幕已经不会再有了。
10点准备上床看书,到厨房烧水,玻璃窗上蒙着白糊糊的水汽,能看到院外路灯映出冬夜极具诗意的美。一个穿红衣小姑娘正望着这边,她像报信一样往前走去,一个穿黑制服女子出现了,她在遮没街道的北边楼角一探头,像在看我这边。我吃惊地推开窗户,看到她和那红衣小姑娘在那儿站着,起初看不到全貌,后来她走出来一点,偶尔向这边扭下脸,脸在披散的头发下显得很苍白。我大喊一声:“小方。”跟着又喊,但她毫无反应。那红衣小姑娘像在劝她,可她显得很倔强,很生硬地低着头。红衣小姑娘笑着转身走开了,她也往北边走了。我关上窗户,突然想起那红衣小姑娘是我很熟悉的,我想到那就是她。我下楼出院往北边追去,又和以前一样还是没有找到她。
绕过宾馆对面回来,在冷风中望着大厅灯光和黑暗街道,空中茫茫云雾飘移饱含雨意,许多回忆纷至沓来,曾经在异乡漂泊见过多少这样凄凉的景象,我不该疑心她,心中的迷惘升华了,眼前是她闪回的红裳丽影,她是多好的姑娘啊。
下午到邮局给她寄信回来,在窗口看到院外北边过来一个像她的姑娘,她穿件灰棉衣,在即将消失时,突然抬起右手望着我做个望远镜的动作。我慌忙追到阳台上,看到并不是她,是金枪鱼酒店收银台的姑娘。
一片枯叶飘到阳台上,下面沿街树叶蜷缩着,稀疏的枝梢已遮不住底下斑驳的路面。那边宾馆大厅灯光渐亮,寒风阵阵刮来,我渐渐禁受不住。
晚上回来,想到她明天才能收到信,想出去又无处可去。我在屋里木然沉思,感到很疲倦。后来到厨房,又在窗口看到她了。她穿件白色羽绒衣,扎着那条麻花辫,背影在路上一闪而过。接着她又走回来了,双手拉着袖管,饶有兴致地笑着,显得那样活泼多情。她仰脸望着这边窗口,容光焕发的笑颜显出对这一切乐此不疲。我追到阳台上,只看见那女人站在玻璃门后,她在望着我这边。而她始终没有出现。
躺到床上看会书,又睁大眼看着天花板出神。我决定下楼去看看,走到路口远远看见她了,她穿着黑制服站在服务台后,正仰脸看我这边,跟着避到了一旁。我没敢进去,一直往东乱走,回来已经10点多了。从宾馆对面经过,看到她还在服务台后,她坐在那低头在看什么,头顶呈现那道美丽的中分线。她身旁站着一个没见过的姑娘。这时她抬起脸了,表情淡然地望着我,又低下像在为某种忧伤出神,似在深思着、斟酌着什么。她没再抬起头来。
越过路边凋零的树梢,宾馆上面雾空灰chao凄迷,像什么都没有一样。路灯下寒雾像雨丝般落着。
我没敢过去找她,离农历十月结束已经没几天了,但愿这几天别出意外,我们会平安度过吗?
夜幕又沉重地降临了,那向心头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