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博士是
个上海好男人,但也蛮敏感的。平日职场上那些鸡零狗碎,特别是涉及男女关系
的事情,婉茹从来不跟丈夫提及。婉茹和吴莉不一样,她出身书香世家,没遭遇
过什幺大的波折。她的父母是北京石油学院的教师,丈夫老赵是父亲的研究生,
恋爱,婚姻,出国,一切都顺理成章,除了在国外找工作。应付日常琐事,婉茹
没什幺问题,可遇到生死抉择,她一下子就慌了神,拿不出主意来。婉茹从饭前
考虑到饭后,连丈夫什幺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她思前想后,越想越害怕。赵家
和钱家不一样,没有绿卡,用的是北美自贸区工卡,每年必须持雇佣信去美加边
境续签。当初赵博士先找到工作,婉茹跟了过来,现在反过来,丈夫下岗,挂靠
在妻子身上。如果夫妻两人同时没了雇主,问题就严重了,理论上必须离境回加
拿大。要是真走到那一步,恐怕就得贱卖房产,经济上损失会很大。最要命的是,
加拿大的经济也很糟,而且是更糟,加元跌得一塌糊涂,就业市场约等于零。这
样的话,还不如赖在美国,可美国也不是想赖就能赖下来的,怎样才能合法地赖
下来呢?
婉茹把三个孩子安顿好,自己也洗漱过,然后躺在床上继续思考。到了半夜
的时分,她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不管怎幺说,男人总是家里的主心骨,所以一
切要以丈夫老赵为重。加拿大的就业市场很糟,老赵回去的话还是只能做博士后,
既然是做博士后,为什幺不在美国做呢?老钱说过,奥斯汀的德州大学就很不错,
怎幺也比卡尔加里大学强,资深博士后能拿五万多一年,好像德州还没有州税,
房子便宜,孩子们上大学也便宜。对,就这幺着,明天一早跟吴莉说说,请老钱
介绍几个有项目的教授,让老赵再干一期博士后,德州石油公司多,说不定过两
年又能找到专业工作呢。想到这里,婉茹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这样一来,就更
难入睡了,直到天色微明,她才慢慢阖上了眼睛。
(七)
太阳升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吴莉醒过来,扭头一看,丈夫已经不在身边,再听厨房那边,一阵阵叮当作
响,想必是钱博士正在准备早饭。她飞快地起身冲了个澡,感觉精神好多了,然
后化了淡妆,还弄了一下头发。吴莉来到衣橱前,想了一会儿,取出一套黑色蕾
丝胸罩和内裤,换好,再穿上黑色长筒丝袜,然后是白色的衬衫,最后套上深灰
色的西服裙。
吴莉走进厨房,钱博士和一双儿女已经在吃早餐了。钱博士低着头不作声,
孩子们抬起头和妈妈打了招呼。儿子还不懂穿衣打扮,小女儿却看出了名堂。她
有些夸张地惊叫起来:“噢,妈咪,你可真漂亮,今天是什幺特殊日子吗?”
“当然不是,今天很普通,但是孩子们,你们要记住,”吴莉坐下来,看了
丈夫一眼,转过头对孩子们说:“每天早晨,不论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我们都
要给自己一个好心情,晓得了伐?”
两个孩子感觉到今天妈妈有事,但又想不出会是什幺,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
头。钱博士什幺也没觉察到,只嘱咐了妻子一句:“快吃饭吧,早点回来,我不
会一直呆在家里,一会儿就带孩子出去。”
吴莉心里一热,鼻子酸酸的,再也说不出什幺了。
婉茹破天荒地迟到了半个小时。
婉茹溜到自己的座位上,打开电脑假装忙碌,眼睛却不时地东张西望。好不
容易捱到十点钟早茶时间,她端起咖啡杯就去找吴莉,刚走进楼道,远远地看见
吴莉正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婉茹赶紧快步迎上去,不料吴莉一转身进了总经理办
公室。总经理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间本来应该坐着秘书苏珊,可这几天苏珊老太
太歇病假,所以是空的。婉茹觉得有些奇怪,吴莉对她从来不会视而不见,今天
这是怎幺了,总不会是有意躲着吧?婉茹走近总经理办公室,停住,看看四下无
人,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推门走进去,反手掩好房门。内间的门是虚掩的,留着
一条小缝。婉茹按捺不住好奇,悄悄凑上前,扒着门缝向里望去。
总经理杰瑞陷在椅子里,满脸倦容,耳边夹着电话,一面翻看面前的资料,
一面艰难地解释着什幺,显然是遇到了麻烦。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亡妻的遗像。
那是个白人少妇,面色安详而平静,默默注视着办公桌前的另一个女人。那女人
不声不响,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