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我还不到四十岁,鬓角已经开始斑白。妻子还
算好,身材没怎么变,只是看上去憔悴一些。前些年她找到一份工,在红鹿城,
还是皇家银行做前台,工资不高,只上半天班,剩下的半天照顾孩子,挺好。妻
子虽然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可依然风姿绰约。情人节的时候,她常会收到玫瑰,
带回家随手扔在饭桌上。每次都是我过意不去,拿来修剪好,插在瓶子里,倒满
水。妻子从来不说是谁送的,我也不多问,估计是她银行里的同事。妻子不再是
那个青涩的小妹妹,她有了许多阅历。我相信,有阅历的女人,对一般的婚外情
有免疫力。再说,那种没有根的花,不管多漂亮,顶多十来天,自己就枯萎了。
我们再没有见到过乔尼苏珊夫妇。至于那些荒唐事,我和妻子从不谈及,倒
不是刻意躲避,而是没有工夫,也毫无必要。大家都是凡人,哪有不犯错误的?
人生总是潮涨潮落,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我们有三个孩子,我是父亲,她是
母亲,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我们的夫妻生活越来越稀疏,大家把精力都放在了
孩子们的身上,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做爱的时候,我常常需要努力回
忆,回忆那曾经困扰我的梦境,还有发生在乡间别墅的一幕幕。我早已解开了心
结,没有愤怒和痛苦,只剩下官能上的刺激,对一个疲惫不堪的中年男人,多少
有一些催情的作用。
(妻子虽然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可依然风姿绰约。)
(尾声)
许多年之后。
一个冬日的上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外面静悄悄的,湖面上的浮雪,被一
夜北风吹散,露出厚厚的冰层,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后院外,林子里,洁白的雪
地上,不知什么鸟儿,留下了一行清晰的爪印。一大早,妻子就带着两个女儿去
红鹿城溜冰,家里很冷清,只有我和儿子。我在书房里备课,儿子在外面练琴,
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琴声停了,儿子蹩了进来。
「爹地,我想歇会儿,弹琴太没意思了。」
「当然可以,不过,估摸着你妈快回来的时候,赶紧回去接着弹。」
「噢,知道了。爹地,我的女朋友安娜要转学了。」
「安娜?我还以为是杰西卡呢。」
「安娜的爹地和妈咪离婚了,她要跟妈咪回卡尔加里。她跟我说,她妈咪在
她爹地的钱包里,翻出一张年轻女人的相片。」
「太大意了,重要的东西哪能往钱包里搁!」
「爹地,要是你,会把相片藏在哪儿?」
「嗯,比如说,」我抬起头,左右望望,指了指书架,「那里,最里面那本,
蒙了层灰的,爸爸当年的硕士论文。」4V4v.ō
儿子垫着板凳爬上去,刚刚能摸到,一不小心,书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儿
子拣起来,吹了吹灰,一张相片便飘落出来。儿子拣起相片,举在眼前,装出很
老练的样子,说:「酷,是个萝莉,嗯,看上去很安静。」
「别萝莉萝莉的,乱了辈份。」
加拿大的孩子就是没大没小。
「爹地,你爱这个萝莉吗?我保证不跟妈咪说。」
「请把那个吗字去掉。爸爸从来没有,今后也永远不会,爱上任何其他女人。」
「酷,爹地,你太酷了。」儿子端详着相片,继续说道,「爹地,她肯定不
会整天对你唠叨,也不会逼我们弹钢琴滑冰补数学。」
「儿啊,你们这代人,太过自信了。你再好好看看,看仔细点儿。」
「再好好看看,嗯,咦?偶卖糕,这,这不就是妈咪嘛!」
(这,这不就是妈咪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