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偏头,对上陈登的眼,便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此刻你在心里轻叹,近乎无奈的想,算了,算了……找最好的药,最好的医师,不是什么难事,你不信你救不回一个陈登。
你这边在劝说自己,没注意陈登不走了,他看着你像倦鸟归巢一样向城门口走去,他漂泊的心突然安定下来,看你青蓝的衣袖在空中翻飞,像将要振翅的雨燕。
你发现陈登没跟上来,转过头,终于朝他笑笑:“……回家了,元龙。”
夕阳在此刻直直垂下,你被拢在柔软的霞光里,那一点笑容有些晃眼。
陈登的心蓦然狂跳起来。没有人知道这句话对他有多大的冲击。
下邳是他的家,东阳是他的家,可他的家乡被血洗,稻谷伏地,杀声震天,乡野间的清风染上腥气,他在极寻常的一天目睹了不寻常的场景,他的桃花源在那一天彻底崩裂瓦解,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狠狠地绞杀了他所有的柔软。
他钓鱼,他在乡间游荡,试图欺骗自己一切如旧,可梦里的尸山血海不假,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看到的还是死去的乡亲。陈登彻彻底底的被困在了那一天,那一天血日当头,风啸鹰唳。
行尸走肉的日子从陈登见到你那一刻开始改变。他在广陵看见流民的粥棚,茁壮的稻谷,跃起又落下的稻花鱼,拍起的水珠折射出绚丽的光影,灰白的宣纸被重新描上了色彩。
于是他开始近乎无理智的追随你,出谋划策,粮草军马,能给的都给,不能给的也尽力。因为他在你这里看到了希望,乱世角逐,每个人都想握住最后胜利的旗帜,铁蹄下庶民哀嚎,妻离子散,没有人在意那些最普通不过的人的死活,好像他们生来就该是自己伟业下的累累白骨。
只有你,只有你。陈登对上你的眼睛。
只有你。他在你这里看到了希望,他的希望,黎民的希望,稻谷希望能自己茁壮成长的希望,鱼虾希望自己能肆意摆尾游动的希望。
陈登在此刻萌生了极其强烈的欲望,他不再想不顾身体,不再想得过且过,求生欲像野草,在他心里轰轰烈烈的长起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得活久一点……为了他笃定的未来,为了你口中的家。
“……来了,主公。”
他悄悄拉你的手,你反握回去。在这一刻,你们心里想着同样的话。
长命百岁啊,陈登。
伪装成男子的一大烦恼,便是总能遇到那些想往你帐内塞娇妻美妾的人。那些人不知道你是女儿身,自然也不知道这份带着狎亵的“好意”最终只能沦为弄巧成拙。平素遇到这种人,你大多数能推就推,只是总有那些个场合你不得不去应酬。
又是一年春。冬雪消融,枝头新绿。
广陵去年歉收,今年开春没有足够的种子播种,你宴请了缺种之地的士族,想要向他们打个欠条,先借一点粮食,等到秋收了再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当地士族的族长姓李,来之前你便听闻了他的“非功伟绩”。此人浸淫于酒色多年,早就被掏空了身子,要不是父母双亡,加之上无长兄,这族长之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坐。你心里暗苦,只道此番应酬必少不了酒色交易。
只是你没想到,此人竟明目张胆的将谈判之地定在了当地最大的青楼酒馆。天地良心。
酒过三巡,你与他大致拟订了具体的条款。你心里松一口气,暗暗谋划着趁早按了手印溜之大吉,可别再被留下来干些……
——而事实证明你这口气松的早了。
“不知广陵王来之前可曾听闻此地?”
你笑笑:“略有耳闻。”
“哎呀,这可真是……”那人像是寻到同道中人一般,殷勤又笨拙的把软垫往你这边移了移,他压低声音:“那可曾听说这里的花魁——张邈?”
“这倒并不曾听过。”你看着他离桌上那份协议的距离越来越远,不动声色的想把话题拉回来:“印泥有些干了,李公子。”
他置若罔闻:“那张邈啊,身是男儿,却生的比女儿家还要漂亮,这里的姑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更兼……”
他向你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咧开嘴笑了,活像猥琐两字成了精:“嘿嘿,故而才被选上,当了这寻芳阁第一位男花魁。”
你慢慢琢磨明白他的意思。想是你之前一直推拒那些被塞给你的姑娘,眼前这位估计以为你好男风,铁了心的让你绊倒在美男关。
若是平时,你多半又打打太极糊弄过去,可此次谈判关乎广陵今年收成,马虎不得。你指尖摩挲着酒杯杯壁上的花纹,半晌后开了口,似是兴趣很浓的样子:
“行啊,今天本王也见识见识这男花魁是什么样子。”
“广陵王好雅兴!早就吩咐过了,今日只招待您一个人——请,三楼雅间。”
李大公子嘿嘿一笑,他此次的任务已毕,于是招招手,两个女人熟稔的走过来,软靠在他胸口,三人旁若无人的浓情蜜意起来。
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