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走出巷口,心里有一种很好的预感。向酒店那边投去一瞥时,看到一个美丽的身影辉映在灯光中,真的以为她又回来了,一种时光被拉回的幸福感暗合了我愉快的心情。可是等我到家推开纱门,看到让我无比喜悦的身影依旧是那女人,她漂亮的海螺形发髻、特征明显的侧脸和极力掩饰的不安,我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回到屋里,我宁愿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错误,宁愿就是被她耍了。可事实并非如此,那个真正的她还萦绕着我,还在我的眼前浮现,在我的情感深处呼唤,可我已感到她越来越远了,我却只能被动地等待。我情绪低落,不能去想不能去看,只能尽力忍耐下去,这是唯一的办法。
在灯光明亮的屋里,我抽出几本书躺到床上静静地读。我感谢那些优秀的作家们,他们的作品给了我真正的慰藉,而不仅仅是时间的消磨。
10点又去了阳台,满心希望酒店已经关门,这样我就轻松解脱了。可玻璃门还半开着,里面亮着灯光,一个白衣黑裙女孩站在门后,她向外面焦急地张望,那看门老头和一个保安靠在门上陪她等,这女孩辫子不长,身材和她相差很远。不久一辆出租车驶到台阶下,女孩拉开前门坐了进去,嘴里还在埋怨什么。看门老头向大厅深外走去,跟着灯就灭了。保安还靠在门上,没有注意到我趴在这边护栏上看。
过了一会,我看到黑暗门后匆匆闪出一个姑娘身影,她从店内走了出来,那梳洗一新的妆容,袅娜的身段和披至腰部的乌黑长发,以及挎在右肩的黑包,使我一眼认出了是她。她沿着海鲜池边的风雨廊往宾馆那边过去了。那保安在看她,我目光也紧随着她,她的背影只能用美丽来形容。我看着她沿着灯光映亮的玻璃墙一直往前,透过一片遮掩宾馆大厅的树荫空隙,能看到她的背影在闪动,直至宾馆东头黑暗树荫下消失。从那儿往路口去我看不到她了,可我还是仰直身子望向十字路口,等待她的背影浮现。只有短短数十秒的工夫,我已经忘了她衣服的颜色,只模糊地记得她像穿着一条色彩艳丽的裙子,她那梳洗一新、容光焕发的面容给我的冲击太强烈了。
我在阳台上坐下,望着宾馆上面或亮灯光或黑暗的窗口,想着她会在某处观察我吗?又倚着护栏看会路口茶座和夜空闪着红灯飞过的航班,转身回屋了。
第10章
深夜躺在床上无法静心看书,又不能即刻睡去,这时光让我感到难熬极了。我真怕自己去想,再激起无所畏惧的斗志,但事实上我的心早已交给她了,只等确信她真的出现,我会不顾一切地追过去,但那一刻真会来到吗?
白天我无处可去,就在屋里翻翻杂志,时而愣怔良久,时而又了无所思地望向窗外。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等到冬天,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一切都将成为回忆,其实现在已经开始回忆了。这笼罩城市的天空会有记忆吗?它是那样沉默,就像看淡了一切。
屋里的光线忽明忽暗,窗外天空随着阳光减弱开始变蓝,姿态各异的白云浮现。这无风的午后充斥着激烈的蝉鸣,许多不甚清晰的记忆又悄然来到,使我凝视窗外的目光变得格外宁静。
晚上回到住处,没去打开外屋房门。我坐在书桌前继续下午的思路,写着一部反映深圳特区火热生活的长篇小说。后来四江和几个初中同学来了,我关了电脑,开门让他们进来。四江给同学们上传销课,他先分析了国内形势,讲起了经济改革,生活要奔小康等等。
“我姐夫就讲,在我们这个集体里,体现出一种亲情关系,大家互帮、互促,一个都不能掉队。我姐夫工作好好啊,他原来在……”
外面传来了消防车的鸣笛声和闹哄哄的吵嚷声,四江跪到我床上,打开纱窗朝下面探头,又回头喊:“失火了,就在你家楼下。”
我们楼下酒店失火了,窗外一片混乱的光影纠缠着夜色,四江和几个同学抢着跑去阳台看,连纱窗都忘了关。我过去关纱窗,看到酒店玻璃门后没那女人身影,那儿一派灯火辉煌。四江和几个同学的黑影在阳台上紧张地动着,他们在往下面看。我没出去,抓紧在一张报纸上记下小说思路。
消防车很快就开走了,四江又回屋动员大家去广州。
“四江是快活。”大板车感到羡慕地低头叹息。
“有什么快活的?”四江说,“现在除了父母亲,家里就是兄弟姐妹都靠不住。”
过会四江和几个同学又分头去找另外几个同学了。我在窗口看到那女人腰以下部分,她穿着粉红色短裙站在大厅深处,在灯光中慢慢向这边踱来。我回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继续写作。
酒店下过班后,玻璃门后还亮着微明灯光,我在阳台站了一会,没看到里面的动静。11点钟,再去纱门前朝外看,酒店已一片黑暗。我又去厨房,看到院外那条路上没人经过,这才彻底松弛下来。
中午在家吃过饭,回来从宾馆对面路上过,水泥方砖上阳光强烈,上面绿荫在风中轻摇,一阵阵柔滑似波。头顶传来的蝉嘶像远处响起的电钻,持续但不刺耳。
对面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