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摇头道:“我让别人流了很多血,自己也流了很多血,才一步步爬到首席祭师的位置,我的人生,就是为了掌控五仙教存在的。成功了,我的生命才有意义;失败了,就应该死在圣树台下。”
他看向空,眼中似乎平静无波:“你是快剑无锋的空少侠,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不该舍命救我。”
空拍拍手边的枯树桩,笑道:“五毒啊五仙啊什么的,都已经过去了,你看,‘病树前头万木春’,咱俩都还活着,就别想什么该不该、值不值的事。”
“更何况,你如今都愿意跟我敞开心扉说这些了,就证明你心情也不错,对吗?”
散兵白他一眼:“胡说,我现在浑身痛得要死。”
空回道:“我也浑身痛得要死,咱俩可真是难兄难弟。”
正说着,他腿上的伤口被枝叶剐到,登时一个趔趄。
“哼,谁跟你是‘咱俩’。”
散兵嘴上这样说,手里却立刻扶他起来,让空靠在他肩膀行走。
二人踏着夕阳余晖,并肩而行,离五仙教越来越远。
行至一个稍高的山头,散兵回首望去,只见茫茫雾霭,再也没有五仙圣树那巨大的影子。
“怎么了?”见他停住脚步,空问道。
“……没什么。”
散兵摇摇头,继续踏上行程。
当时,空不顾一切地跳下圣树台,紧紧抓住他不放,要不是空及时往地面轰出一掌做缓冲,二人都得摔成半残。二人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灰尘、汗水和血液混成泥,扒在他们脸上和衣服上,狼狈至极。
五仙教大教主是知恩图报的人,她请祭师转达,说想让空留下来养好伤再走。
空拒绝了,扶起没人管的散兵,只拿走自己的包袱,以剑做拐杖,歪歪斜斜地离开了五仙教。
说起来,他真的很感谢空当时的决定,毕竟对于他来说,在五仙教多待一刻都是煎熬。
如今身受重伤,呼吸间是熟悉的西南山风混杂着血腥味,却远比以往更加轻快。
他们一路互相搀扶,来到怒江边那个仅有几支竹筏的小渡口。
当初,就是从这里入庆乌山的。
现在天色将晚,小渡口只有奔涌不息的江水,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有船经过。
散兵靠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被江风吹散的云雾,和已沉下半轮的太阳。
空说得对,他后知后觉地想,自己心情的确不错,这是他自入璃国以来最高兴、最轻松的时候——没有练到筋骨力竭的武学,没有多托雷的毒蛊控制,没有杀人人杀的任务。
只有潮湿炎热的空气,四周墨绿的树林,漫天灿烂的晚霞。
还有个和他靠在一起的人。
“明天是个好天气。”
“明天是个好天气。”
他俩看着晚霞,异口同声,随后,空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散兵则把帽檐压低。
空岔开话题:“你说什么时候有船来?咱俩不会在这被蚊子吸干血吧?”
散兵答道:“一般都是清早有船——我给你的包裹里不是有驱虫药吗,你抹点不就好了。”
“哦对,都快忘记了,”空费劲地从身后掏出药盒,想往耳后抹的时候却发觉胳膊酸胀难耐,根本抬不起来,“不行,我大臂没力气,抬不起来。”
“那你过来,我给你抹。”
空把脸往散兵那凑。
散兵刚想伸手,没料到胸前伤口被牵扯,他也抬不起手来,只好跟空说:“你往我这边挪一点。”
空艰难地挪动屁股,靠在他肩上。
散兵往他耳后脖子和裸露的手腕处都涂了药,见人还赖在他身边不走,皱眉道:“啧,你别凑这么近,一身血腥味。”
只是当他轻轻用手肘怼空的腰肉时,却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算了,就让他靠会吧。
散兵用头上的帷帽遮住两人的脸,也默默闭上双眼。
五天后,嘉阳城中。
散兵站在客房栏杆处,看远处水天一色,游人们在嘉安湖上泛舟游玩。
而他身后的房间中,空正躺在床上,一张脸烧得通红。
要不说他二人还是少年气盛呢。
他们从庆乌山出来后,不曾歇息,而是从水路原路返回。归途是顺水而下,可以说‘轻舟已过万重山’,结果,由于二人伤得太重又不好好休养,上船
陨星碎片离体,空的状态立刻就好起来,不仅烧退了,午后还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正看到散兵的背影。
“……散兵?你还在啊?”
散兵正给自己的伤口换药,就听到空虚弱的声音。
他赶紧走过去,嘴里没好气:“病糊涂了?我不在这在哪?”虽然这样说着,但探向空额头的手倒很轻柔。
空微微仰头方便他探查体温,小声嘟囔:“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呢……”
“好笑,我如果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