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迎着夜幕下闹市中心的灯火,在雨后凉风中慢慢向前走。这或许是我感觉精神状态最好的一天,但我相信明天会更好。
从宾馆对面回来,在浸满凉意的风中,树荫里亮着蓝莹莹的路灯,车辆的灯镜射出一道道长而压缩的光柱,完全由淡白的雾粒凝聚而成,就像矿灯在黑暗的坑道里前行。在一家酒店前听到两个过来的女孩说:“其实这么晚好多男的到这来根本不是吃饭的,你看那个男的,他老盯着人家女的看。”
她们在路上停下看里面,已经冷清下来的店内坐着寥寥无几的客人,我看到在一张靠墙的桌边,一个穿着黑色衣裤的漂亮女子,在灯光中看菜单的样子让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她侧对着店门,长长的双腿矜持地架着,上身端坐笔直,正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点单。我看到她挽着精致美丽的发髻,和她真是像极了。对面一个国字脸西装革履中年男的正吸着烟在看她愣神。我走了过去,只觉得这女子很熟悉,不禁想到了陈蕾,就感到很像她,但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况且我们分别已经有十年了,她现在什么样子根本无从知晓。
我抬起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上楼,感觉就像一部电影中的人物,好像已经过了疲乏的终点,明天对我将会是崭新的开始。打开房门,把一种微微眩晕的安宁感带回屋里,在亮着灯的房间里,她怅怅的背影还那样令我憧憬,一个女孩在这样的雨后夜晚独自回家,就像踩着诗歌的韵律穿过路边一片片灯影和黑暗。可惜我没有才华去吟咏。我又走近纱门,看到了酒店黑暗的玻璃门,感到这儿已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那熟悉的紧挨在一起的不锈钢圆形把手,就像命运的眼睛,我把自己呈现在它面前,对着这个无比寂静的夜晚。
我又想到为什么会被她强烈地吸引了,她有一点像初中时我喜欢过的女孩陈蕾。当然她是她,我喜欢她根本不是因为这个。我又开始想她怎么会注意到我的?想起那年冬天从深圳回来休假,当时宾馆和酒店刚开始营业,晚上拿饭盒到东边路口排档买面条时,经常遇到酒店下班的女孩在那儿吃牛肉粉丝,也许她就在那时见过我,后来看到我在阳台晒被子开始留意的?
那晚,我对她充满了深情惆怅的眷念,所思所想都是一些幸福的事。想到她将会成为我的女友时,心头掠过一阵战栗般的憧憬和陌生的激动。我心中无比憧憬着她。
我把诗写在草稿本上,先是一段段写出来,但始终不端正,撕下来在水池里烧了。我躺到床上看会书,又喝杯滚烫的咖啡,拿着烟去了阳台,用铅笔边写边改。等我写好已是深夜1点多了。后来想着她和种种未来彻夜难眠。
早上将近7点的时候,屋里光线还很暗,街道传来汽车轧过水花的声音,透过帘缝朝外看,天空白茫茫的看不到雨,但听声音是在下着。
中午阳台护栏上凝聚着一串串水珠,对面酒店玻璃门紧闭,阴暗里面没有她的身影。
傍晚雨又密又急,阳台外面风很大,酒店玻璃门后一片空荡,还是没有她的身影。但我知道一定还能看到她,她会给我一个机会,从路口那边过还想到,如果她此时出现在玻璃门后,我一定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过去,尽管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我又想起了那晚,她踱到白纱帘后面,透过玻璃墙,那美丽凄然的面容和向这边投来的苍白的注视。
晚上回来,在阳台上看到她站在面朝我这边,不安地动了动,然后悄悄地踱向廊柱后面,之后又出来,到门的另一边给几个客人开门。酒店客人进出频繁,她耐心地拉开关上。一个姑娘走到她边上,她和那姑娘紧挨在一起,在明亮灯光中说话。又一个姑娘加入进来,她们显得很亲密。我边听着耳机里的音乐边看着她,她向大厅深处走去,然后又转身面朝我,我只能看到她头部以下的身体,感觉到她正注视着我,她的面容被门头下面闪亮的营业灯遮住了,当我趴到护栏上再看,她已经站到了面朝这边玻璃门后,每当开门关门之际,我都感到她在玻璃后面向我投来的注视。我拍了几下栏杆,下定了决心。
今天是星期六。我回到屋里,打开收音机,躺到床上听中央广播电台《今晚8点半》的音乐排行榜。一个小时后,等到节目结束,那让我激动的时刻就会到来了。我得平稳心绪,不能过于紧张。
9点半钟,我按捺不住迫切的心情走上阳台,吃惊地看到酒店的灯光已经没了,霓虹灯牌和营业灯一片沉寂,连玻璃门也被紧紧地关上了。我感到这是一个充满遗憾和失落的夜晚。但我不甘心,匆匆往车站赶去,又一路急急地回来。我又上了阳台,趴在护栏铁管上,看到几个女孩先后从里面出来了,感到心慌得厉害,完全被惆怅和忧伤攫住了,期待着她能出现。店内又重新亮了灯,我看到她的身影出现了,她穿件灰色短衫和一条黑短裙,挽着发髻,肩上挎着黑包,手中还拿着昨晚那把折叠伞。
我立即冲回房间,开门下楼,一口气跑到院门口,在传达室透出的灯光中放慢脚步经过,穿进对面黑暗巷子又开始飞跑。
在巷口没有看见她过来,外面路灯照着满地槐花,如缟如素。我正准备向路口那边迎过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