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归渊继任盟主之际,特地给侠士发了请帖。
彼时侠士刚结束烂柯山的鬼市之旅,他飘荡江湖数载,也没存下什么银钱,偏偏身边认识的朋友都是不缺金银的人,难得他心态还能维持平和。收到请帖时,距离月泉淮夺走掩日神剑过去一旬,他也正有意松快松快,总感觉再过些时日月泉淮又要出来作妖,届时恐怕就没有心力再赴什么继任大会了。
烂柯山与楚州同属江南,侠士快马加鞭,赶到楚州地界也不过用了半月。青江盟的地盘他再熟悉不过,但被人从大门正儿八经地邀请进去还是头一遭。
他行李简单,青江盟却给他安排了一间极为宽阔敞亮的屋子,住三四人还有余。侠士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管事的人说换一间屋子,就见穿着一身青衫的镜归渊自院外走来,他穿的竟是和侠士初见时的衣裳,儒雅风流,半点看不出江湖儿女的气息。
侠士微愣,展颜笑道:“怎么你继任盟主了还穿得这么书生气。”
镜归渊眉毛轻挑:“我也不是日日都这么穿的。”
不是日日都这么穿,那就是为了他特意换上的?侠士心头一暖,没有什么比知道朋友在乎同自己的情谊更令人动然的了。当初他与镜归渊结识,对方好心劝他不要过于相信邹河,他却自恃武艺,只身赴往鸿门宴,后来被邹河用毒暗算,还是镜归渊不计前嫌替他解毒,救他于危难,尽管对方也对他有所隐瞒,但这份恩情侠士始终记在心上。
“你先坐着,我有样东西给你瞧。”侠士忽然想起他在鬼市淘到的一把匕首,兴冲冲地翻起自己的包裹,一面问镜归渊,“你知道烂柯山的鬼市吗?”
“有所耳闻。”镜归渊轻轻颔首。
侠士自己是去了烂柯山还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鬼市的存在,镜归渊嘴上说着父亲送他游学并未多参与江湖事,却对一些江湖组织了如指掌。侠士也不在意,继续道:“我前些日子过去,正好碰上鬼市开门,幸好我身边跟了位铸造兵器的宗师——你看!”
他拿出一柄通身漆黑的匕首,乌光铮亮,剑身应是陨铁所铸,虽锐利却自有一股沉穆细腻的内敛剑气,不似凡品。镜归渊眼前一亮,哪怕他阅尽珍奇,也不由自主地赞叹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
侠士见他面上赞悦之意,更加欢欣:“当时这把匕首上满是附着铁锈,瞧着跟刚从矿里挖出来的碎石头一样,我看它剑柄木材不同寻常,像是紫檀木,又让同行的朽月老爷子帮我瞧了,才下手拍卖。”
他脸颊微红:“幸好识货的人不多,我才花了一百两就拍到了这把匕首,‘洗尽铅华始见金’……你看,它还入得了你的眼吗?”
镜归渊讶异抬眸,见侠士含喜带怯,将匕首递到他面前,如何不明白相赠之意。“你要送给我?可是……”他犹豫着接过匕首,轻轻用拇指抹过剑身,“这太过贵重了,我知道你家资不多……”
“咳、咳咳!你能不能不要扎我的心。”侠士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郁闷地说。平心而论,他倒也算不得穷的,只是打短工赚来的钱总又莫名其妙地全花了出去,才让身边的朋友疑心他过得不好,上回在扬州见到叶琦菲,大小姐还问他是不是借了利子钱,怎么如此落魄,其实他只是刚帮茶馆老板娘抓完河虾……
侠士解释道:“我用不惯匕首。你不是不方便暴露自己会武功吗,想来也未曾置办趁手的武器,这把匕首小巧Jing致,贴身藏着也不惹眼,用来防身是最好的了。”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又补充道:“况且你继任盟主在即,我本就该为你贺礼的。”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镜归渊收下礼物,不着声色地看了看侠士的衣物和携带的包裹,怎么说呢,穷得也很不着声色。侠士拾掇得自己还挺干净的,但他的外袍都旧了,手套磨出个洞还没换,更别提他的蜀染布包上打了好几个补丁。
想起两人初见,他请了侠士一桌宴席,意图劝说对方与他一起对付叔父,侠士却与他话不投机,吃到最后更是把饭钱拍在桌案上,以表两不相欠之意。
这样的人,竟然还想蒙骗过邹河加入青江盟……
镜归渊哑然而笑,问道:“你在此处住着可还觉得满意?”
“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就是……屋子太大了,空荡荡的,我挺不习惯。”侠士不太好意思地说。东海霸主擂时,康家家主康宴别也给他开过后门,把他安排到了选手们住的房间,不过那时住在一个院子的都是江湖儿女,没什么不妥,而眼下青江盟给他安排的却是一间单独的小院,院内水木清华,屋内摆设更是纷繁华美,光是插着时令鲜花的花瓶就胎质细腻、色泽幽净,瞧着像官窑之作,更不知墙上挂着的书法字画是哪位名家之手了。
让他住在这里,简直比跟心魔斗争还要难受。
“其实,我是想把你安排在我院里的。”
“嗯……嗯?!”侠士猛地抬头,惊讶地睁大了眼。
镜归渊泰然自若,状似苦恼:“只是管事说我那院子只能住未来的盟主夫人,让友人住那儿实在唐